“苏昌明,你媳妇喊你。”
掀了几把牛九光荣让位沦为看客的苏昌明听到刚进来的男人转述,眼神从炕桌上的牌局中恋恋不舍地挪开。
西山堡的男男女女相互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总结出了属于各自的先进经验。
不论家里有什么事,只消站在大门口扯足了嗓门大喊两声,总有热情的群众会将消息传递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
至于那些有明确嫌疑到小卖部打牌的,便无需如此声张。
只消在门口站一会,遇上路过的老少爷们说一嘴,他们会欣然前往小卖部,顶替那个被叫的人继续凑热闹。
而被叫的男人们也会非常默契地迅速离开。
毕竟一旦逼急了家里的婆娘,她们亲自来小卖部找人的时候,男人家的脸上也不好看——人穷,但面子还是要的。
突入其来的寒风夹着雪沫子劈头盖脸地打在刚出小卖部的苏昌明脸上。
脖颈里登时一凉,苏昌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暗骂一句狗入的老天爷,尽量往前几天刚打了油的明光锃亮的皮夹克里瑟缩着脖子,苏昌明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快了几分。
他跟王秀珍之间有着老夫老妻培养了几十年的默契。
就像这掀牛九,他只要输掉一块钱就会收手。
所以,王秀珍在家里没啥重要事情的时候,也不会干扰他当看客的乐趣。
虽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事情,但尽早回家总归是没错的。
带着种种猜测跨进家门,隔着窗玻璃苏昌明看到自家媳妇针线活信手扔在炕头上,手里头捏着两张信纸干坐在火炉旁的凳子上,泪水跟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苏昌明的脖子忍不住又缩了缩。
两口子生活了这么多年,王秀珍是个什么样的人苏昌明一清二楚。
干活是一把好手,但性子有些柔弱。用他经常骂王秀珍的话讲,遇上屁大点事腿肚子都能软,眼泪水跟尿(此处读sui)似的往外冒。
可是现在将他看到的所有结合在一起,脑海里的猜测让苏昌明自己的腿肚子都有些软。
就连苏昌明自己都没发现,他开门的时候,那双掀牛九把牌捏得跟铁似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大白天的,嚎啥啊?娃子又写信了?来,我看看。”
比起苏昌明这个初中学历,王秀珍只上过小学。这些年嫁过来也没怎么跟文化打过交道,当年识的那俩字,得有一半还给了他们老师。
苏昌明对自己的猜测还抱着相当大的侥幸。
从自家媳妇手里拽过两张信纸来,看着熟悉的自己,苏昌明长舒一口气。
至少,写信的还是自己儿子。
两眼迅速在信纸上扫过,原本的庆幸迅速被冲散,刚刚舒展开的眉头也随着扫视迅速皱起来,看完第二页信纸后,苏昌明脸都憋得通红了。
“得了,现世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