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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石花费了一个冬天和一个春天的时间徘徊于河流两岸,走访一个又一个村庄。
他在那些平民的村落里度过了昌茂节,度过了小诺春节、大诺春节,又迎来复生节和焕叶节……
在此期间,他尽自己所能排除这些平民多可能遭遇的任何灾害。
他清除道路上混着雪块砸下的泥石,他救出掉入冰窟中的孩童,他扶起被积雪压垮的屋顶,他将闯入村落的凶兽驱逐,他让篝火燃烧得更旺,欣赏大诺春节时村民们围成圆圈绕着火焰跳舞——南地居民在盛大的节日里将足底染成红色,在土地或雪地上按下脚印。
莫石装作不惧一切,佯做轻而易举。仿佛他的手指真是违背一切物理法则、直通神明伟力的玄妙恩典。
可是事实不是如此。
雪行者(以及旧世代-古代人类)中的神学家对于魔法有这样的定义,他们认为魔法是由神明直接赐予他所宠爱之人的神力,是可以无视外部规则而运行的一种独特工具。
但实际上世间不存在打破“等价交换”这一铁律的任何事物。
使用魔法也有其代价。它的根源在生物体内的魔法神经束网络,人类把除了自己种族之外天生拥有魔法神经束的种族称为“魔法种”。
就像高等动物拥有发达的神经脉络,而低等动物则没有,哺乳动物有牙齿而鸟有喙,爬行类有鳞片,鱼类有鳃等等事情一样,魔法神经束也不过是这样一种存在于某些生物体内的器官而已。
它会磨损,会毁坏,会失控,会疲劳,会生病。
而“神”是不应该会被侵蚀、被毁坏、被死去的。
因此为了维持住自己编织的谎言,莫石一步步试探着自身**阈值。他竭力维持自己的神迹,消耗掉数量庞大的魔力。他的魔法神经束负荷运转。他几乎没有一天不感到头晕恶心,一整个冬季都在发着低烧。
他也有怀疑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尤其在那些被噩梦侵扰的夜晚。
他分不清他们是单纯的梦境还是掺杂着那些被封锁的回忆,有一个梦他时常做:
他走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之中,电子屏幕一遍遍播放着早已不再出售的商品的广告,损坏的路灯闪烁不停;天空布满尘埃,“净化罩”已经残破不堪。
一开始到处都没有人,只有他的脚步声,仿佛他才是这座城市的幽灵。
但是后来他被裹挟入人流之中。这是一个集会,有人站在高处宣讲,那个宣讲者一边说话一边割下自己脑袋两侧那双尖细修长的耳朵,血流如注,人们高声欢呼。
然后,就像是忽然接收到某种指令一样——
就像是恶魔打了一个响指。
就像是一阵寂静的毒雾飘过。
顷刻之间,所有人举起原本就捏在手中刀刃,那些形状各异的小刀无一不被破坏掉了原本设有的屏障魔法,因此刀刃可以刮伤人们的皮肤。
而他们就是那样希望的。
他们错落却又整齐地用刀隔开喉颈。霎时间释放出狂欢般的血腥味和死亡。
只有莫石一动不动。
他一动不动。
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他想。
人们失去了理智。
然而成为异类的感觉令他恐慌。不是优于一切,而是被一切抛下。他甚至希望……或许……他的手里有一把小刀。或许如果那样,他就不会再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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