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的是兵马司号楼传讯令兵,只传加急奏报,素日无事只养马不动。
现在,这人风尘仆仆,显然不知是跑了多少路。
众人脸色骇然,惊惧皆有,就算是早有怀疑的苏福等人,也是颤了颤,变了脸色。
魏旸胥却是‘啊’了声,然后一把拎起这令兵衣领,厉声道:“说,是谁让你假传军令,放这等大不敬的消息!”
牛敬忠嘴唇动了动,根本说不出话来。
魏旸胥还在问,“若真有加急,城头传讯火箭为何迟迟未发?你究竟是何人派遣?”
这军卒本就累的不行,此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有些瘫软。
魏旸胥脸色阴沉狠厉,还想再问,可肩头却被人一把按住了。
他猛地挣扎,而后怒视,看到的却是苏定远那双看似平静却积压着无穷怒火的眸子,这双眼睛,让魏旸胥如被凉水兜头浇过,一下松开了手。
“大梁军伍糜烂,恐怕连他如何进城的都不知道吧。”苏定远说着,给这令兵整理了整理领口,问道:“几时的消息?”
“具体不明,只知从暇荫关斥候传来的消息,今日辰时,北燕奇袭玉龙关,午时未到,关隘陷落,北燕大军后已分兵三路。”那令兵喘了喘,带着哭腔。
暇荫关,便是京城西北四百里关隘,此后直到梁都,便是一马平川。
“玉龙关二十万平北军,短短几个时辰......”晁炘喃喃一声。
他们最吃惊,还是为何连动向都是后知后觉。
魏旸胥更是发了疯般,大喝一声,竟是直接抓住了苏定远的胳膊,“平北军不是你苏家带出来的大梁精锐吗?为何连半日都未守住?这是什么兵?”
苏定远看着他,将他的手慢慢拽开,语气平静道:“我有多少年未出京城,平北军便有多少年未换军备,未改编制。”
魏旸胥愣了愣。
在场诸人更是一瞬沉默下去。
近二十年了,眼前这位有军神之称的护国柱石,未曾与他的麾下再见过,未曾再去边关看过。
苏定远顿了顿,道:“城中已有北燕细作,原本火箭传讯取消,改为死士手令传讯。将此事通知兵部及在京三品武官以上。令,传信宫中。”
“喏!”晁炘一捶胸甲,当先快步而出。
魏旸胥略有犹疑,道:“如今即便玉龙关陷落,可千里之遥,北燕大军也不是短时间便可抵达的,为何现在便做如此准备?”
这并非反驳,而只是为将者的考量。
苏定远道:“今夜北燕已有人入城。”
魏旸胥等人一惊,话无需说的太明白,他们都是将领,不难猜到,此时北燕大军或许一路势如破竹,已长驱直入了。
魏旸胥身上的氅衣有些滑落,苏定远抬手给他拎了拎。
“该洗了。”他说了句。
魏旸胥低头,看见了氅衣上沾上的墨渍,明明心中苦涩,却强笑道:“让苏将军见笑了,此前末将还在写拜帖,准备明儿个给左相过寿。”
朝中左相方士雍,算是大梁皇亲方家一脉,为朝堂文官之首,现包括兵部尚书宇文嵩在内,皆为其党羽。
苏定远笑了笑,“那你这拜帖恐怕要花费不少。”
左相爱财,世人皆知。
牛敬忠也在一旁道:“我花了一万两,购置的静心湖奇石以为贺礼。”
他这话,自嘲很重。
静心湖是后周境内奇观,传闻其湖中奇石有静心之效,尤对练武之人来讲,可抵御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