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瞥了王安石一眼,笑着道:“你是觉得,我韩王府,就不该有英才。”
王安石赶忙道:“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是觉得,能被我祖父看重的,应该是一位大才,不留在汴京城里大展拳脚,却跑去韩地那个一府之地,觉得梁适选错了路。”
“学生……”
“行了,不必解释。有此想法,并不奇怪。韩地只不过是一府之地,比起大宋差了一星半点。
一些大才在大宋能展开拳脚,去了韩地自然会憋屈一些。
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
梁适愿意去韩地,自然有他要去韩地的目的和追求。
在他没有达到目的和追求以前,是不可能离开韩地的。
屈不屈才,他心里清楚。”
寇季说完这一席话。
王安石躬身一礼,“是学生孟浪了……”
寇季摇头道:“你不是孟浪了,你只是心太大了。你觉得每一个大才,都应该做大事。想必你心里也觉得自己应该做大事。
但你有没有想过,所有人都去做大事了,谁来做小事?
而且,即便是要做大事,也要从诸多小事做起。
因为不做小事,只做大事。
是会出问题的。
我以前看过一本大食书籍,里面写了这么一个故事。
说是在遥远的乌托邦国,有一个国相,在担任类似我大宋知县的官职的时候,了解了当地百姓的贫苦,然后向国王,讲述了一些他在地方上领悟的弊政,要求朝廷革新弊政。
乌托邦国的国主深以为然,觉得他是大才,便将他调遣到国都担任国相,由他主持革新。
他在出任了国相以后,其中一项革新的政令是将王国的储粮,以百分之二十的利率折算成了本钱,借贷给了国民,以缓解地方上的高利贷,同时增加王国的收入。
你觉得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王安石听完了寇季一席话,仔细的思量了一番后,很想说一句国泰民安。
可是看到了寇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他就知道那个乌托邦国的国相,推行的这一条政令的下场不太好。
如果是好的,寇季也不可能拿出来跟他说。
王安石迟疑了许久,几次张嘴,想说出一个符合寇季心思的答案,比如‘民不聊生’之类的。
但是他觉得,他最初的想法跟这个完全是相反的,他不想自欺欺人。
所以,王安石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寇季盯着王安石笑道:“我来告诉你,最后的结果就是王国的官吏逼着百姓们借贷。即便是百姓们衣食无忧,什么也不缺,王国的官吏也会逼着百姓们借贷。
然后静等着连本带利的从百姓身上讨回来。
百姓们是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最终王国不得不废除这个政令。”
王安石忍不住道:“那个王国的官吏太可恶了。若不是他们,王国的政令也许是一条善政。”
寇季笑眯眯的道:“如此政令,放在我大宋,问题会更大。”
王安石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清楚,小国寡民最好治理。
如此政令,在小国推行,都出了大问题。
在大宋推行,出的乱子只会更大。
寇季盯着王安石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看问题一定要深思熟虑的看清楚。不能只看到一点,就盲目的以为自己看到了所有问题。
所以,要做大事,一定要从小事做起,最好将小事了解的清清楚楚,积累好根基。
然后再某大事。
乌托邦国的国相,若是在地方上任职的时候,能多经历几任地方官,那他一定不会推出如此律法。”
王安石恭恭敬敬的一礼,“学生受教了。”
寇季点点头道:“以后也沉下心读书、做学问,别总想着做大事。没学问、没见识、没根基,你做什么大事?
在虚空中建立楼阁吗?
你觉得建的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