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当朝‘参政’,变法党之执牛耳者,王安石。
张子颂有预料到他会来,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按大宋官员们喜欢摆谱的性格,王安石贵为‘当世第一人’至少也要拖到傍晚才合适嘛。不过人都已经来了,张子颂至少也得做做样子,便是揖手打了个招呼:
“王相来访,晚生失敬,失敬!”
可惜,王安石却没有反应,依旧鼓着眼睛只管盯着张子颂看。
张子颂便只能摊了摊手:好吧,你随便看。
直到大约一炷香后,张子颂都有些怀疑对方是否有什么特殊癖好了,王安石这才掠了掠胡须,竟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很骄傲。”
“晚生不敢。”张子颂干脆也坐了下来。
“不过,能写出《国富论》这等奇书来……”王安石对‘国富论’这本书,似乎整理了一下措辞,最终决定采用‘奇书’二字,“你有资格骄傲。”
“王相谬赞了,晚生抄别人的。”
“不必过谦,我不会借此书来攻击你。”王安石显然不信张子颂是‘文抄公’,“至于我来见你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了。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张子颂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为什么?貌似你对我有成见?”王安石皱下了眉头,“其实你这‘奸细入狱’之事并非是我安排。只要你愿助我,现在就可出狱。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善人,如果不是我的人,我也没义务救你。”
“明白,王相虽然执着,却也不至于是小人。”张子颂摆了摆手,“晚生之所以不与王相为伍,七个字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什么意思?你也认为变法不对?”王安石倒是有些疑惑了,“按你《国富论》的眼界,应该不排斥变法才对啊。”
“不是排斥变法。”张子颂摇了摇头,“是你变法的方向不对。”
“方向不对……”王安石的脸上再次疑惑,自去年均输法开始,到后面的青苗法、农田水利法等,反对派都皆是从头批到尾,俨然变法一无是处。此刻张子颂竟说出‘方向不对’四个字来,王安石倒是好奇了,
“哪里不对?”
“主要矛盾弄错了。变法不是革命,尽量不要流血死人,但又比改革要激烈些,所以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优先解决主要矛盾就好了。我大宋朝现阶段最主要的矛盾是什么?”张子颂抠了抠脑袋,决定套用一句名言:
“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与社会生产力相对落后的矛盾。”
王安石一头雾水了,“啥意思?”
“就是老百姓要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朝廷满足不了。”
“还不好?!”王安石不同意了,“你去翻一翻史书,我大宋朝历代都是仁君,财富也是历朝最富,天灾最少、起义最少、赋税最少,言路、商贸皆最自由,连商人都可科举入仕了,还不好?你到底懂不懂历史?”
“你不能只和前朝比嘛。”张子颂摆了摆手,“大宋百年承平,老百姓在吃饱穿暖之后,有权利追求更好的生活不是。退一步说,如果大宋真有你说的这么好,王相你守成就可以了,何必还要变法?”
“呃……,国库空虚,战事吃紧,不得不变!”
“那你就想着法子挣老百姓的钱?”张子颂无奈摇了摇头,“所以晚生才说嘛,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帮不了你。”
“或许,可以商量商量?”
“那我建议取消‘青苗法’,你同意么?”
“那不行!”王安石断然摇头,“自仁宗朝起,国库就已入不敷出,西夏大辽又都蠢蠢欲动,再不实行青苗法,打仗都没饷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