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他把大海碗里的酒全部喝了下去,伸手用袖子抹了抹下巴,微微地咳嗽了一声。
他回忆起当年,他纵马狂奔于长城之上,望着城墙下一直延伸到远方的苍茫大地,心潮无比澎湃。
那时候他同样喝着长城的烈酒,甚至能与木兰对饮一壶面不改色,哪里会因为这烈酒灼人而感到不适?
俱往矣。
木兰给他准备了杯子,然而他却非要再用回海碗,最终证明,木兰才是对的哪一个。
然而木兰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叹道:“就算你装作不知道,可‘时过境迁’这四个字,早已刻进了你我的骨髓之中,你,又如何能摆脱?”
听见木兰的话,高长恭把手放了下来,空荡荡的海碗底部与桌面轻轻碰撞,室内中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仿佛一声叹息。
“木兰……”
“注意你的身份……高大将军。”木兰冷冰冰地提醒道,目光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高长恭的声音一滞,而后缓缓地道:“木兰……将军。”
尽管只是四个字,但高长恭却说得很慢,仿佛,这四个字带着千钧的重量,让他这样一位当世战神都不堪重负。
“木兰将军——”高长恭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自言自语,却总算把这四个字说得更流畅了一些,但也因此,他感觉到肚子里那股热意缓缓地凉了下去,脸上的笑意也一寸寸地消失不见,他想到了王宫中茕茕烛影之下诸葛宛陵一脸疲态的样子,想到了他那副看似随时可能瘫倒下来的骨架……
“木兰将军可有听过毛辰这个名字?”高长恭抬眼问道。
毛辰,这是高长恭最后追查到的,那被他用长枪钉死的刺客的名字,从诸葛宛陵遇刺之后,他手底下的力量一直在不断地调查着各种蛛丝马迹。
那位被他抓起来的刺客果真是个硬汉子,在牢狱之中隐忍长达半月,最终全身鲜血流干死去,竟没有吐露出半点消息。
然则,这世道上的人就好像在雪地上行走,但凡走过,总会留下点痕迹。
顺着那位死去的刺客,高长恭一路追查,最终查到了长城使团。可以说,这个结果十分出人意料,荆吴上下对这场刺杀的猜测都是士族中的人所指使,可两名刺客都是北方人,一人甚至还是长城使团中的一员,就算长城使团说这事跟他们毫无关系,说出去,谁能相信?
木兰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已经等待多时,没等高长恭继续说话,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招呼道:“跟我来吧。”
两人离开房间,并肩沿着一道院墙,一路深入到宅院最深处,两名身着甲胄,按着战刀面色肃然的长城军士分别一左一右把守着院门口,看到木兰和高长恭两人联袂而来,恭敬地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