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燕看着远方,道:“秦兄是哪儿人?你不是唐国人吧?”
秦轲点了点头:“我生在墨家地界……”他只说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他还没有傻到见谁都把自己的底子给兜出去。
高易水说,说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能把真话说成是假话。但是他同时也认为秦轲此生都不见得能做到,而这一路上困难重重,若秦轲不懂得掩盖身份,就算不一定会引出什么大事,但随之而来的小麻烦说不定也会令他焦头烂额。
所以,高易水对秦轲的“教育”是:真话说一半,假话说一半,虚虚实实,只要能混淆视听就好。
秦轲也试着去做,只不过仍显得笨拙,但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做得还不错。他确实生在墨家地界,只是他现在的背后却代表着荆吴朝堂上的诸葛一派,若让荆吴百姓来说,诸葛宛陵无异于半个荆吴,而高长恭,则是另外半个。
既然高长恭也是诸葛宛陵的坚实支持者,那么秦轲的背后,可以说等同于站着整个荆吴。
蔡燕哦了一声,他倒是没想太多,两人闲谈,问问来处也无可厚非,他喝了口酒,轻声道:“难怪,听你说话,倒是有那么点北方人的粗糙。”说到这,他来了兴趣,明眸一转,好奇地盯着秦轲,道:“墨家是什么样子的?跟唐国有什么不同吗?”
“有什么不同?”秦轲挠了挠头,“好像没什么不同,只是冷一些。”
“冷?”蔡燕问,“有多冷?”
秦轲想了想,道:“平时还好,一到冬天,家里要是没有柴火,跟冰窖一样。打开门,雪厚得都有半人高,有一次猎人上山去打猎,一直没回来,半个村的人上去找也没找着,一直到冬天过去,雪融化了大半,才找到他的半具尸骨,肉都让野狼狐狸吃了。”
“这样啊。”蔡燕点了点头,却露出几分让秦轲都觉得惊讶的向往神色。
他晃着双腿,轻轻地提起酒壶,对准了自己上挑的嘴,小小地喝了一口,看似无意,却是让那群女子们眼前一亮,只觉得蔡燕的举手投足都带着几分放荡不羁的味道。
“可惜定安城里很少下雪。”蔡燕喝完酒,擦了擦轻薄而又红润的嘴唇,“从小到大,我一共就见过五次雪。”
“五次……很少吗?”
蔡燕瞥他一眼,道:“那是你不知道定安城里的雪是什么样子的,基本上……就是薄薄的一层,三两天也就融了,我想堆个雪人都不成……有时候我都恨不得能骑着马出城一路向北去……”
秦轲哭笑不得地道:“就因为不能堆个雪人?”
“当然不是。”蔡燕有些懊恼,“我只是觉得,如果能离开定安城出去玩玩,总比呆在这个破地方好。”
秦轲看了看楼外的景象,漫天的星光几乎遮不住满街的灯光,舞龙的队伍仍然在各条街道不断进发,到处都是大人、小孩的嬉笑声,有不少爱侣趁着今天结伴同游,手拉着手……
这样的场景,与秦轲当年面对那场大饥荒,万民啃食草根树皮,瘦骨如柴的场景相比较,就如同天与地了。
“这……也叫破地方?”秦轲苦笑道:“你没离开过定安城吧?离开这里,外面哪儿都比这差……甚至比这差得太多太多了。”
“我是没离开过定安城。”蔡燕百般聊赖地坐着,“不过我还不至于傻到真的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看书就知道了。不过鸟笼再好看,就算是纯金做的,又有什么用?就算定安城足可以称得上天下首富之城,可这些东西天天看,也该腻了。真想看看北方的草原啊,听说那边地平天近,骑马跑上一个月也看不见尽头。还有荆吴,他们靠着穹隆之海,每一艘大船都高过五十尺,上面能站一千多人,就连再大的风浪,都不能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