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后走的人,则可以借着对方吃到诱饵之后的片刻狂喜和松懈中,寻到一丝生机。
老掌柜没有多说什么,他甚至是不假思索就做出了安排,他清楚,丞相派这三人来唐国,就是给他下了一道命令,只要能护住他们的周全……即便是赔上整个定安城的地下情报网都在所不惜,他们这些人的性命,死了便死了,这么多年,死在唐国的荆吴探子还不够多吗?
想到这里,他低低地在心中道:“为了荆吴。”
同时,他苍老的布满皱纹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他老了,今年又多掉了两颗牙齿,但他这条老狗,到底还有着一腔热血,至于什么时候需要他洒出这一腔热血,他显然早有准备。
老掌柜下了楼,他和他身旁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街道之中,三人能从窗户看见他经年累月劳累而压垮的脊梁在道路上一摇一晃,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咳嗽,他身旁的“侄子”则关切地看了他一眼,但因为肩上同样挑着扁担,带着行李,也没法子搀扶他一把。
秦轲莫名地有些心疼,这个老人在唐国看似是一位阴影里的皇帝,可驱动的手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甚至这些人能在王宫之中放上一把火并偷出五行司南……
可在如今在秦轲看来,他只像是一只日日夜夜担惊受怕的老鼠,一点风吹草动,他都必须立即做出最快的反应,这样活着,实在太累了一些。
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再见老掌柜,秦轲收回了目光,还是在心里暗暗地希望这个老人至少能有一个躺在床上老死的晚年,只是不知道老人是否还有亲人会陪伴床前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们什么时候走?”秦轲接过高易水递过来来的那根竹简,在烛火之下着那几句晦涩难懂的接头暗号。
“我们不走。”高易水道。
秦轲抬头看他,疑惑道:“不走?我们不是要转移吗?”
“只是现在不走。”高易水笑了笑,道:“有句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确实,这里有可能已经暴露,但老掌柜关掉了店铺,带着人离开了这里,如果真有人盯着这里,老掌柜自然已经把这些人引走了。人总是有些盲点的,谁会相信在这样一间店铺里,还有几个人不知天高地厚地留在原地等死?而与之相反。”
他抬头看窗外的灯火:“你知不知道狮子怎么从聚拢成群的牛群中找到捕食的对象?它们先是缓缓靠近牛群,然后猛地冲出来,在四处作势要扑向牛群,这时候牛群受到了惊吓,自然就到处乱窜,这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只牛会落单,自然……就成了它们的美餐。该准备的我们都要准备,只是不要自乱阵脚,反而给了旁人机会。今天晚上先睡一晚上,明天再走。”
秦轲皱眉看着他:“你这是……把掌柜当成了诱……”
“是他自己愿意去当这个诱饵,我们要做的,只是尊重他的忠义。”高易水打断他,声音骤然冷了不少,“还是说说你吧……阿轲,你很蠢,非常蠢。”
秦轲一愣,不知道为什么高易水突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怎么了?”
“有些事情,我本以为你会自己领悟,可你悟性太差,我想,今天不得不说上两句了。”高易水冷声道:“你为什么让阿布一个人回来?”
秦轲被吓住了,平常的高易水都是嬉皮笑脸,但当他真发起怒来,声音不响,却无形中带着一股寒意,好像一根冰锥,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他声音不由得弱了下去:“怎么了……那会儿的情况,我留下来是最合适的做法。”
“最合适?”高易水冷笑了一声,“阿轲,我在稻香村时你还是个少年,可我记得,你不该是个这般自信的人啊?明明阿布的修为跟你在伯仲之间,说谁强谁弱,就算你们两人打上一架,恐怕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难不成你一个人的力量,还能比你们两个人联手更强?”
“但我又不是去打架,只需要躲开跟踪而已。”秦轲道。
高易水冷笑摇头:“所以呢?没有跟跟踪者直接接触,你是怎么知道跟踪你的人跟那些山匪有关的?没错,你现在确实安然无恙地回了客栈。但如果说这个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如果说那个人的修为超过你呢?甚至……在暗处还潜藏着更多人呢?”
“我……”秦轲话语突然梗住了,他突然察觉到自己在那一瞬间做出的决断几乎是自然而然的,根本没有任何思考,自然也就谈不上有什么详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