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仁强打精神,微微地抬起头,轻声对众人道:“今日,就散了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胤雪,你和秦轲留下。”
很快,祠堂里人去楼空,只余下公输仁愣愣地望着那些高高摆放的牌位,还有站在他身旁的公输胤雪与秦轲,香炉内的烟雾缓缓升腾,在牌位之间缭绕,有那么一刻,秦轲好像感觉到了周围有一双双无形的眼睛正在接连睁开,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他的脊背有些发凉,却强自镇定了精神,听着公输仁与公输胤雪的对话。
“我今天给你的交代,你觉得如何?”公输仁问道。
公输胤雪没有急着回答,她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只是她很快想到自家大伯刚才是在向她问话,连忙道:“大伯,您认定了这件事情就是四叔做的吗?”
公输仁望着祖宗牌位,缓声道:“不是我认定,而是证据确凿,容不得我怀疑。”
他看到了公输胤雪眼中的犹疑,和继续沉思分析的模样,显出了几分欣慰:“大婚之日遇到了这等生死搏命之事,你却还能冷静下来思考事情,很好,我确实没有看错你,相比较其他人,你更聪慧,也更理智。这件事情……你也不必再多问了,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日后,你会明白的。”
公输仁深叹了一声,疲惫的目光在那些层层叠叠的牌位之间游离着,最后落到了自己父亲的牌位上,一阵释然。
他道:“我的大限……已经不远了……”
“不,大伯您莫要多想,您的身子只需要好好养着,将来一定会……”公输胤雪咬着下唇,她看到了公输仁回过脸来,那张脸上满是沧桑与无奈。
“我当然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好起来,最好,还能和你大伯母老来得子……那该多好啊。我会用心将他抚养成人,直到他懂得如何为人处世,如何为我们公输家的兴旺平安出一份力,或许,他能成大才,能有机会重返稷城,登上朝堂,而那时候的我,已经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我会和你大伯母一起在夕阳下钓鱼、编草鞋草帽……”公输仁笑出声,反问道:“胤雪,你觉得,我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他摆摆手,低下头喃喃:“其实你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敢明说,是不是?”
公输胤雪抿着双唇,眼里闪着泪花,她不想回答这种沉重无比的问题。
公输仁将轮椅转了过来,神情郑重地望着她,问道:“如果你是家主,今日之事,你会怎样处置?”
公输胤雪眼里饱胀的泪珠砰然掉落,胸腔里的一颗心也跟着跳得急促,她不知道大伯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难不成……他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想要试探她一番?
“不用紧张。”公输仁自己转动着轮椅上的轮轴,缓缓地靠近了公输胤雪,目光柔和道:“你就当是……我在学堂给你们出题的那时候,我记得,你十二岁的时候答得不错,没事,你尽管畅所欲言,无论说得好说得不好,我都不会怪你……”
公输胤雪下意识地与一旁的秦轲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更加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