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秦轲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阿布。
两人本就是要好的朋友,这一眼之中的意思,阿布已经十分明白,他上前踏出了一步,丝毫不露怯意地看着众人:“既然人已到齐,现在就商量一下,打,还是不打。”
派人去招他们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了那支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唐军部队,所以当阿布话音落下,早有些按捺不住的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其实这种事情,他们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妙计上策,毕竟在场的人里,有不少入军之前不过是个务农的山民,唐军肆虐各处之后,许多人流离失所,才慢慢迁徙到锦州,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的人,能有几个读过兵法?
所以真正能说上两句的,还是只有两名千长,王玄微之所以选了他们,也因为他们都是老卒,曾上过沙场,对于公输家乃至于整个墨家,更是忠心耿耿。
“将军,在我看来,这仗不能打。”那名个头高大的千长拱手道:“我军刚经历一场大战,受伤者不少,虽然说士气尚存,可唐军两千人齐齐整整,论战力,仍然强于我军……”
还没等他说完,身旁的另一名千长却不满意地嚷嚷起来:“老刘,你怎么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就是两千唐军?之前锦州城外多少人?十万唐军啊!我们这不是都冲出来了,还怕他两千唐军怎么着?”
身材高大的老刘眼神一动,嗤笑道:“你懂什么,十万唐军没拦住我们,那是因为有上将军。现如今上将军生死未卜,我们能上阵挥刀的也就两千出头,轻率出击之下有了折损,谁来负这个责任?”
“嘿?那就这样窝窝囊囊地缩进林子里?”想要出战的这名千长姓涂,名字叫作二狗,听着也是个山里人家出身的。
涂二狗道:“不打那就只能回头走,万一遇上追兵岂不是自投罗网?何况我们出来的时候本就没有带多少粮草,斥候探明了这两千唐军是押运粮草的队伍,如果能打掉他们,我们后边就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了呀。”
他转向秦轲,拱手道:“将军,我问过辎重官,我们的粮草只够五日之用,如果期间得不到补给……行军路上断粮是大忌,而我们军中有不少人本就奔着能吃顿饱饭才投了军,一旦断粮,万一兄弟们闹起事来后果不堪设想。想来这两千人也并非唐军主力,强攻之下说不定还会主动投降,将军!我们打吧!”
“不能打啊!还强攻?唐军入我墨家,粮草运送不易,这支队伍必定有重军护送,你就不怕碰上一块铁板?”
“那总好过饿死,有了粮食才有命,吃饱饭更重要!”
“我们骑兵接下来还得去支援行州,你有了粮草又能如何?带上粮草辎重,只会拖慢我们的行军速度,倒不如加快行军,沿途可从各郡县征粮……”
两人说着说着争吵起来,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后面一直插不上话的十几名将官纷纷上前来劝,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而秦轲却苦笑着和阿布相互对视,不知该说些什么,其实他们两人何尝不是左右为难?两名千长所说,都不无道理,打,胜负难料,即便赢了,也怕会有战损,他们的队伍看似浩浩荡荡,其实大多只是战马,而一人三骑,少了人在,剩下的三匹马就只是牲口。
可不打,前面只有这一条通路,后面追兵虽然未见,可唐军不可能不分派力量追击他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涂二狗说的粮草问题又确实存在,一时间,两人犹豫不决,难以取舍。
“你说打还是不打?”用兵一道,秦轲并无成算,更无信心担负这近三千人的生死,所以他希望这个时候阿布能给他一个更有把握的决断。
只是阿布愣了愣,并没有立即开口,他也是第一次上战场,或许在荆吴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参加过军演,并多次担任主帅,可军演毕竟是军演,去掉枪头的长木杆和那些没有箭头的箭矢落到人身上或许很疼,却终究不会致命。
而真正的战场上,每一步的决策,都可能伴随着鲜血与死亡,身为统帅,哪怕他做出的决定最终可以让局势走向胜利,这胜利背后的牺牲也会让他胆寒。
他低着头,手指在长戟的尖锐之处轻轻地抚了一把。
秦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担心,只要是你决定好的,我会照做。”
阿布咧嘴,笑容有些僵硬,心中几个念头飞快地转了转,才终于道:“在我看来,这一仗非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