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飞未免就叹气,哎!老爸不大会拍马屁,这怎么行?我可以不给张石洲面子,当面顶撞他,那是因为我不端他的饭碗,可老爸哎!他是你的老板,你端的是他的饭碗啊!
不过,这未免揣度的不大对,他老子是典型的读书人脾性,合则来不合则去,君择臣臣亦择君,再说了,四爷娶马马娶得好,不差钱……当然,正因为这样,张石洲格外看重戴春林,故此引之为友。
康飞准备给老子补救一下,就笑了起来,问张石洲,“丞相何故发笑?”旁边几个清客一听,哎呦!还是我们不灵醒啊!连春林家的傻儿子都不如……张石洲心里面痛快,也不理他,摇着扇子只是笑。
这时候,一个穿着缎子短褐的老人家匆匆快步走上楼来,大脑袋,花白头发,面团团的脸上却全是怒气,到了张石洲这一桌跟前,给张石洲拱了拱手,就大声说:“刚才哪个说小老做菜不行?小老常受老魏国公指点,说要活到老学到老,如今请高人指点。”说着,抱拳又拱了拱手。
这老头张口闭口老魏国公,怪不得连张石洲的脸面都不大买账。
张石洲这时候也不准备站出来给康飞撑腰,摇着扇子就笑看康飞,看他如何。
康飞于是就站了起来,笑眯眯说:“老爹爹,是我说的……”旁人听他喊老爹爹,就要看他的笑话,结果康飞话锋一转,居然满口子夸起来,说葱油海蜇凉拌的好,卤牛舌卤得妙,糟鸭更是呱呱叫……这些,都是寻常的好听话,大家就想,老马师傅在国公府三十年,还差这几句好听话?
不曾想,人家马师傅就好这一口,听他这么一夸,脸上褶子都开了,眼睛也细眯得没缝了……
张石洲身边有个家伙脸上带着一副铜丝掐胎金玳瑁的眼镜,因为吃惊,鼻梁架不住,啪嗒一声就从脸上滑下来掉到茶盏里面去了……
旁人也是不可置信,马大师傅,你在国公府三十年的体面呢?怎么被人家少年人一个马屁就解决了?
康飞瞄了一眼,心说你们怎么懂?这叫做被认同感,一边嘴上还跟老马吹牛逼,“……我看《成祖实录》里面说永乐爷爷喜欢吃扬州菜,迁都的时候很是带了一帮扬州厨子到北京城去,上次听一个新中的进士吹牛逼,说,毫无疑问,我在京城吃的烤鸭,是天下最好吃的……”
老马师傅顿时鼻腔出气,“屁股,那是我们扬州菜的遗泽,要说烤鸭,卤鹅,自然要数我们扬州……还说是文曲星,我看这进士老爷也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康飞一拍桌子,把桌子上面的茶盏都震得齐齐一跳,“对撒!不然怎么都说进士是措大骨相……”两个人讲得入港,老马师傅一拍大腿,“小伙啊!还是你懂吃,你等等,我那块还有刚卤好的老鹅,还有极嫩的猪耳朵,待我拿来把与你吃……”说着,转身匆匆就去了,留下大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