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岭南梅城鸳鸯河发大水,河边大大小小村庄,全都遭了殃。百来户的村子,只剩下十几户的比比皆是。河水退去,村子里夜夜闻得啼哭声,处处见得纸钱飞卷,丛丛香火连烧三月不断。河边后山上,荒国寺的和尚全下了山来,替丧了家人的超度亲人,将没人认的尸首抬到府门去领些运尸费,收纳了孤家寡人的男子又或是孤苦伶仃的小孩做弟子。一时间那荒国寺可谓人仃兴旺,弟子众多了。近来又得了,省城拨来的一比救灾的款子,将早已有些破败的寺院从新修整了一番。因这比款是管户籍的李户官虚报了寺院救济的人数才叫省里多拨了好些银子来,固他从中拿了大半做为回扣。这比款很快便不能养活偌大寺院里众多僧侣和弟子了。住持只得遣众弟子下山去化缘,但终究朝不保夕,住持与众法师商量,如何能撑得下这么大的摊子。一位法师道:“干脆散了下面的弟子,只留些聪明能说道有法子的。”/
另一位道:“不可,好不容易才叫这荒国寺发展到如今地步,散了下面弟子,将来谁还会来投我们,没了人,能有这寺院的兴旺吗。”
一众人在这到底是节流,还是死撑的问题上争执不下,致面红耳赤,如早课诵经,一边诵‘波萝波密心经’,另一边回‘波密波萝心经’,只见堂中平地突起旋风,两旁众法师白胡与僧袍齐飞,头上屋瓦震震似将飞离屋顶。此时众法师已分成两股势众,分在两旁矗立如柱,如缸中有旋水,谁若心有不坚,璺出水崩,伤之心肺。剑拔弩张之势,丝毫不弱街市巷尾泼妇骂街。觉无住持端坐上位,只觉耳边如苍蝇在飞,手挠得光头都快要长出头发来。觉无住持见势众僵持,恐互伤了元气,便提一口真元诵道:“屙米坨屎!”只见堂中,旋风顿息,众法师只觉嗓子里一股腥血味,遂默然颔首低眉,面立住持听候。堂中片刻杳无声息,觉无手摩抚着额头,只觉脑子里天津了麻花,腹内生出饿兽‘咕咕’声。思量间觉无使出一招如来反掌,大手一挥,众法师默然成纵出了堂门。
众师下了堂前阶,鼻嘴遮不住滴出血来,被院前两扫地和尚瞧见,窃窃道:“师哥,你看。”那被叫作师哥的,头也不抬,只暗示另个和尚莫去看,等众法师出了院,才回道:“看来是中了方丈大师的‘波萝波密月经’”
“什么‘波萝波密月经’啊,师哥,我怎么从没听过?”
“‘波萝波密月经’是经文中的密语,听说,中了此种密语,每月会七窍流血一次。”
“啊,哪之后呢?”
“吐血而亡!”
“哪刚才......!”
“不会的,方丈大师只用了两层功力,所以只有鼻嘴出血,不致命!”
“方丈大师为什么......”
“看来这寺院要有大变化了!”
觉无一人在堂内了,才从袖中取出一块布包打开来,内有一片重油煎的葱花饼。旋即咬嚼起来,饼颗落在僧衣上,觉无大师提衣聚颗,用手捏起饼颗直往嘴里送。一股温热的油味冲入觉无大师喉咙里。
大师终于达到了佛经所讲得空的境界,原来所谓不增不减的空,只要填满它便是空了。空即是满,满就是空,因为没空了,自然不增了,再增胃也受不了了。只可惜一片饼实在太少了,大师不禁默念道:“不能再减了。”连腹内饥肠也‘咕咕’连连答是。不过一片饼却叫他脑子清醒,可毫无杂念打坐了。
大师调好气息,定了定神,便搭着腹内虚无的空,扬帆思游至一处古刹。入堂中见一卷发瘦骨嶙峋盘坐面壁老者。觉无正思量间,那老者却先道:“你来啦!”
觉无从脚底突升上一股寒意来,道:“你可认识我?”
老者点了头,似对觉无多嘴有些不耐烦,道:“你就是荒国寺住持觉无!”说罢,那老者盘坐的身体,突悬浮着转过来,面对觉无。只见那老者棕色皮肤,高鼻大眼厚耳,好生一番福像。
老者道:“你可知我是谁?”
觉无摇摇头。
老者:“菩提多罗!”
“菩提多罗!”觉无傻傻重复道。
“菩提达摩!”老者补道。
觉无愣住了,打着愣道:“你,你,你”
老者见觉无吓傻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道:“怎么,你不信我!”
“啊-啊-啊”觉无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你难道要我证名!”老者吓唬道。
“不——不——不!”
不等觉无说完,那老者突站起,莫名其妙跳起舞来。只见,那老者眼珠子飞转,脖子如鸡在啄食,身手如猴。手掌变化最多,一会如孔雀;一会如蛇;一会又如象。舞致欢处拉着觉无跳起来,老者见觉无笨手笨脚便教他口诀道:“左三拳,右三拳,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舞毕,老者又道:“这是我家乡的舞蹈,你认得这舞,你就知我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