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子委屈地拿着一颗煮熟的鸡蛋,在额头上滚来滚去,眼神儿幽怨极了。
一旁的崔氏却呆坐了半天,还是没反应过来:“陈师爷,这小子究竟给你灌什么**汤了,你竟要带他去衙门里找份差事儿?”
原来还乐呵呵的何瑾一听这话,顿时眼神也变得跟陈老爷子一样幽怨:老娘啊,我是你亲生的吗,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最无语的还是陈师爷,他没想到如此工于心计的天才少年郎,在家里竟是这般不被待见的地位。
真是一物降一物......实在,太好了!
毕竟,太妖孽的孩子,陈老爷子也觉得有些渗人。反倒是这样,才觉得何瑾还接地气一些。
假意咳嗦了一声后,他便尴尬地开口言道:“呃......令郎聪慧善谋,昨日拜访一语解老夫燃眉之急,使得大老爷从善如流。且这举贤任能,本就是老夫份内之事,又岂能令乡野遗贤?”
老娘听了后,还是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那狐疑的眼神儿,看陈师爷就跟看一位老年痴呆患者一样。
何瑾顿时觉得尴尬无比,转移话题道:“陈师爷,不知你想为在下,谋个怎样的差事?”
这话一出口,陈师爷顿时有些猝不及防:是呀,到底该给这孩子谋个什么差事儿呢?昨晚上光想着如何劝诱大老爷了,这事儿反倒没怎么上心。
不过,他随后看了看如今何家穷困潦倒的景象,不由矜持自信起来,开口道:“老夫不才,在衙门里也没什么人缘儿。但帮忙谋个帮差的活计,还是不成问题的。”
帮差这个活计,就是帮着跑腿儿的,跟店铺里那些伙计、小厮没什么差别。但毕竟也算是衙门里的人了,说起来好听体面一些。
老娘崔氏一听这个,登时双眼一亮,就要替何瑾答应下来。
可何瑾却赶在了老娘前面,微笑着摇摇头,道:“陈师爷,你这样未免太没诚意了......”
老娘一听这个,气得登时柳眉倒竖。
可顾忌陈师爷在场,便只能偷偷地拧何瑾后腰的软肉:倒霉孩子,你这是飘了啊?......好不容易有个冤大头来提携,你还敢挑肥拣瘦?
可就在崔氏觉得,陈铭会大怒拂袖而去的时候。却惊讶地看到陈铭非但不恼,反而歉意一笑道:“不愧是何保的儿子,果然家学渊源,知道这帮差的活计没什么出息。”
说着,沉吟了一会儿后,他又开口道:“也罢,那老夫便豁出这张脸,在大老爷面前替你谋个亲随的差事儿,如何?”
说罢,陈师爷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俨然已以何家的恩人姿态自居。
而崔氏这时却已然欢喜疯了,不由开口道:“大老爷的亲随?那可是跟在大老爷身后的差事儿!陈老爷子您真是宅心仁厚,我替瑾儿谢过......”
话刚说到这里,崔氏就停住了。
因为她看到何瑾并未答应的意思,反而一副沉思的模样。
而就在陈铭有些恼怒的时候,何瑾仍旧坚定地摇了摇头,道:“陈老爷子,看来你还是没想明白啊......”
这话音一落,崔氏直接不知从哪儿又抄来了笤帚,气冲冲地对何瑾说道:“你脑子是被驴踢不成?”
“跟着知州大老爷,那是多风光的差事儿,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你倒好,竟还敢装乔拿样,我看你是皮又痒痒了!”
说着,她作势就要打何瑾,摆明了要替陈铭出气,生怕陈老爷子一怒离去。
可想不到,这一次看到笤帚的何瑾,非但连躲都没躲,反而面色平静地望着崔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瘆人,蕴含着崔氏根本不懂的道理和谋算。
“娘,这是儿子跟陈师爷之间的事儿。儿子长大了,自有分寸。”
语气不疾不徐,不轻不重。
换在平时,何瑾敢这样跟自己说话,崔氏肯定就炸了。可今天看着儿子这番如深渊般沉静的神态,她忽然竟一下愣住了。
随后,何瑾竟又轻轻地抓过了她手里的笤帚,语重心长地来了句:“当娘的,一定要温柔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