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七月天是伢子面,说变就变。刚才还骄阳似火,转眼就阴云密布,狂风大作。
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沉闷而压抑的炸雷由远及近越炸越吓人,震得房子都微微颤抖。
“啊……”。
不知是雷声震耳,还是窗外狂风卷来的雨点清凉,正躺在旧竹席上酣睡的贾栋材猛然惊醒,汗如雨下,惊恐万状。
他做了一个恶梦,无比真实的恶梦。
在梦里,脑壳开窍太晚的贾栋材一步慢步步慢,半辈子都郁郁不得志。好不容易朋友得了势,帮他搞了个副科级帽子,本想着就这样混到退休算了,谁料局里搞了个大项目,新领导非常器重他还委以重任,让学园林的他去负责污水处理厂的建设工作。
几千万的大项目,怎么可能不沾点油腥?
你好我好大家好,贾院长总算是发了笔横财,也让成天吵吵闹闹的黄脸婆闭了嘴,未曾想承包商太黑,污水处理厂竣工后水样死活不达标。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好不容易把这事糊弄过去,下游的几个县市区却他妈的跑到地区、省里告状。更倒霉的是省里来了中央环保督导组,一纸限期整改通知书让县委、县政府领导丢尽了面子,他这具体负责工程的人,也只好戴着铐子去吃老米饭。
人倒霉卵生虱,更他妈的倒霉的是有人越狱,狂吼滥叫的人渣们没鸟事,已经双手抱头准备蹲下的他,居然被武警一枪撂倒。
梦里的事,一桩桩都无比清晰,连被子弹打中的左背都剧痛难当。
操!
大汗淋漓的贾栋材气喘吁吁,强压心中的恐惧不安,哆嗦着摸向生痛的左背,原来是被墙上掉下来的图钉刺出了血。用胳膊擦了把额头的大汗,心有余悸的贾栋材从扔在桌上的烟盒拿出支烟,颤抖的手按了几次塑料打火机才点着烟,使劲吸了几口,看着墙上龙飞凤舞的‘百二秦关终属楚’条幅直发愣。
一支接着一支,半包一块五的软包‘南方’烟快抽完,贾栋材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可怕梦境,梦里那种看着自己血流一地时的恐惧、绝望,即使是他已经醒了照样不寒而栗。一阵剧痛再次袭来,贾栋材慌忙扔掉快烧到手指头边的烟头,突然起身去桌上翻找报纸,终于在几本《收获》、《临床医学》下面的报纸堆里,找到了省城污水处理厂**案的新闻,这才确定那恶梦就是一个夹杂着、新闻内容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恶梦。
重新在凌乱的床上坐下,一身汗透了的贾栋材脱掉从地摊上买来的T恤,光着膀子看着一无所有的陋室,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