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座的男子虽面如冠玉,一双眼睛却透着一股逼面而来的威严,听到自家军师的调侃,也不在意,淡淡道:“先生请坐,不过是小小的风寒,与我无碍,这次请先生过来,是想跟先生探讨探讨如何对付鲧州的刘家。”
白子义脸上掠过一抹微妙的情绪,在右下角的位置坐了,看了看主座上气宇轩昂的魏远,斟酌了一下语句道:“君侯神勇,千古无二,不过两天功夫便收复了平洲。
只是,这次虽说是刘家先偷袭咱们,但刘家在他统治的区域一向有贤名,何况刘家如今的家主刘通道主动给咱们递了求和书,言明这次偷袭只是他的叔父刘学艺个人的行为,并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如果咱们这时候还咄咄逼人,倒显得是咱们不对了,恐会落下个不义的名称……”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却是主座上的魏远狠狠地把手上的军报拍在了几上。
白子义身子一颤,不太敢看上头怒火仿佛化为有形之物迅速扩散的魏远。
“我们咄咄逼人?先生说得倒是轻巧!一封请和书便能告慰我方无端战死的兵士?我来之前便说过,敢动我手下的兵士,我便血洗刘家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白子义早便料到君侯不会轻易听进他的话,他在君侯身边这么多年,太了解他的为人了,君侯的勇猛机智天下无双,但他自负,冲动,暴躁易怒。
他就像一把能斩断天下万物的利剑,却独独缺少了一把好的剑鞘。
但再怎么狗也是自己主子,只能受着呗!
白子义心里暗暗叫苦,连忙深深作了个揖道:“君侯请息怒,这一回刘学艺偷袭我平洲,我们确实无端折损了不少兵士。
然君侯到平洲后,立刻便打败了刘学艺所率的兵马,抓到的俘虏悉数原地活埋了,刘学艺更是被砍头后,头颅被挂在平洲城城门示众三天,属下以为,这已经能告慰我方遇害兵士的在天之灵!
这时候若我们还步步紧逼,却是失了道和义了,传出去,恐会损害君侯的名声啊!”
感觉到上头传来的如山一般的威压,白子义不自觉地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知道,这回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君侯的,君侯残暴狠厉的名声一旦传出去,小则没有能人将士敢来追随,大则影响民心啊!
本来,他没能阻止君侯用那般残忍的手段对付刘学艺和抓到的俘虏,已经暗自自责了很久,这回便是他拼上性命,也要阻止他!
见上头的人久久没说话,却隐约能听到人在紧紧握拳时才会响起的关节摩擦声音,白子义暗道不好,连忙站起,双膝跪地大声道:“君侯,得饶人处且饶人啊!要对付刘家,以后还有机会,但万万不是现在!”
几乎是他刚跪下,便听到了上头那人猛地站了起来的声音。
随即魏远快步走了下来,扶起了白子义,沉声道:“先生何必如此,对子望而言,你是如同亲生父亲一般的存在,你这样是折煞子望了!先生既然不同意攻打鲧州,不打便是!”
白子义这才暗暗舒了口气,然而抬眼见到魏远眼眸里的不快和阴翳,又是暗暗心惊。
他知道自己这一跪,君侯十有**是会听从自己的意见的,但这个法子用多了就没用了,可能还会让君侯觉得自己在要挟他,引起他不快。
白子义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伴君如伴虎啊!想他拖着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约束君侯到什么时候。
君侯自小被胡人掳去,受尽折磨,是在滔天的仇恨和痛苦中长大的,会长成这般残酷无情的性子,也是无奈。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不由眼眸微亮,看向已经坐回了座位上的君侯,道:“属下听闻新的君侯夫人已经在前两天到达冀州了,不知道君侯可曾见过她?”
君侯至今孤身一人,也许他成家后,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温馨,性子能变得包容温和一些。
这是成大事者,所必须拥有的品质啊!
魏远心底正不畅快着,听到他突然提起那女人,眼里霎时涌起浓浓的厌恶和阴戾,垂眸展开还没看完的军报,一副懒得多谈的模样道:“不过是区区一个女人,也许过不了几天便会死去了。”
白子义看到君侯这厌恶排斥的模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