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洛宣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说什么?难道要说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计划?要说他不在乎只是因为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朝廷跟勋王打起来,东篱陷入动荡,到时候父皇也不会有时间管他;另一种更糟,因为父皇的怒火,东篱这仅仅维持的表面平衡被打破,创建基业需要几年十几年的努力,想打破却只需要一瞬间。到时候父皇怕是更没有时间去计较他的小小设计。
若是这一切发生之前父皇对他这昭王余孽实在不信任,觉得他会反叛,就先下手为强,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想凭借他自己手中的这点从太后手里分出来的暗卫破解陛下花了大力气设下的局,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是死是活都是他那好父皇说了算,若真是必死无疑,那临死前他也必然会送这位大伯一份大礼!
平静之下是破釜沉舟般的决绝,说真的,对于一个从前全部的生活目标就是要从自己父皇手中活命的皇子来说,那些真相真的一下子就击碎了他那低到不能更低的目标——生存。
现在他觉得如果真的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唯一对不起的人大概就只有祖母。
有那么一瞬间,站在窗边的燕洛宣让燕一感觉他好像随时都会乘风归去,缥缈的让人抓不着、触不到。
“殿下……”燕一下意识的叫道,等回过神发现燕洛宣已经转身来看他,那种好像随时都会消失的感觉终于烟消云散。
燕一这才有时间回过头来想自己,懊恼的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殿下一定能得偿所愿,只要勋王入京,陛下必定会为昭王平反。”
说到勋王入京,燕洛宣嘴角又扯起笑意,等听到“平反”,他嘴角那点刚扬起的笑意又尽数隐去。
燕一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哪里都错了。
燕洛宣离开窗边,秋天的风本就刺骨,在窗边站了这么久,浑身冰凉,尤其是指尖,冷的像冰块。他不在意的收拢袖子,脸色比往常苍白几分,只是燕一虽然是暗卫,但终究是个粗心的男人,没有发现主子的异常。
燕洛宣转身带着燕一往屋里走,靠上软塌。
“陛下会寻个由头斩杀勋王,却不会为昭王平反。”他说的笃定。
燕一不解其意。
“老虎被触碰了胡须,杀勋王是必然。但目前时局动荡,以德王的母家罗家便可窥见一角,世家蠢蠢欲动,而德王明显相形见绌压制不住。”
“又有出征的秦王虎视眈眈,只待这次征战归来,手中兵权便可与德王身后的世家分庭抗礼。”
“我就不必多说。”
“排行第四的是位公主,暂且略过。”
“还有一股势力藏在暗中,难以判别归属,也许...是未加冠的五皇子。”
自从出了个裴文,现在谁也不敢小看未加冠的少年人,毕竟颜寻轻敌而被坑了一脸血的前车之鉴还在那立着呢。
好巧不巧,五弟又恰好与那裴文交好。听说是在秋明书院认识的,一个老师一个学生,若说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就熟悉起来了,那他是不会信。
燕洛宣下意识的便把那股在暗处几次三番活动的力量归结到燕修泽身上。
殊不知被他暂且略过的人才是这一切背后的推手。
“这般复杂的局势下,父皇必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为昭王平反。”
如果说的难听点,即便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好父皇也不一定会为昭王平反。
毕竟当年的叛乱,他是用雷霆手段处理的,虽然是怕世家趁机生变,但也过于血腥,被牵连其中的人不少,若是为昭王平反,那必定需要承认自己的过失,先不说他自己会不会愿意权威受到质疑,单说如今的局势,也不允许他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