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船小厮按捺不住,反复打量,看得邋遢老头那坐立不安。
“你先下去吧!”叶长生淡淡一声吩咐,小厮这才不甘地退了下去。
“老前辈,请用!”叶长生伸手示意。
邋遢老头走南闯北,自然不缺眼力见,一看一闻,就知道这茶非凡品,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当不得谪仙人这等厚待!”
话虽这么说,他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珍重地捧起茶盏缓缓抿上一口,老脸上的皱纹随之化开,一脸意犹未尽。
热茶明明滚烫,一如喉却细如水线,顺喉直下,更奇异地有种冰凉透心之感,浑身通畅,如同奇经八脉都被打开了。
叶长生却是笑了笑,不再一味客套,进入正题,“外行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我走南闯北,也算见识过市面,可还没见过老前辈这一招。剪纸成蝶,千变万化,您老可真是一味独参汤啊,一技压全台,不愧是独闯秦水两岸的戏法王!”
“不敢当!不敢当!”得他如此赞誉,邋遢老头面色瞬间变化,不见半点喜色,反而慌忙道:“谪仙揽月,如仙临人间,令无数人神魂梦绕,实是梨园神技。老头我这一点手艺怎敢班门弄斧,当真在谪仙面前献丑了!
“不然!”邋遢老头姿态放得低,叶长生却是摇头,“老前辈,我虽一人有九变化身,但皆只是障眼法而已,远不及老师傅的窍门精绝。羔药一张,熬练不同啊。剪纸成蝶,看似简单,却有千般变化,万种玄奇。”
说到这,他话语微微停顿,不顾邋遢老头面色剧变,又轻声道:“世人都说戏法都是骗人法。我叶长生梨园混迹二十年,今日方知戏法也是有真法的。
老前辈真人不露相,活佛不镀金。
却不知世人因此愚昧,以术法为枉谈,我想……”
说到此处,邋遢老头霍然开口,不等叶长生吐出之后的真实目的,直接打断,“叶老板请见谅。衣钵虽小,可也是传儿不传女,传里不传外的。这是自古以来的老规矩了。
正所谓法不传六耳,这茶盏虽小,可水是不会漏的。”
老头儿面带为难,但话语的拒绝之意却已是斩钉截铁。
一瞬间叶长生笑容收敛,久久无言。
不错!
他之所以亲自宴请这邋遢老头儿,自然不是善心发作。
若论戏法,他自信自己的“谪仙揽月”绝对是梨园绝技,当世少有人能比。
但戏再好,戏就是戏!
不过是一场迷幻人眼的障眼法而已。
而这老头儿不同。
看似只是剪纸成蝶,却能指地生苗、刹那开花、开花结果等诸多变化。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不是障眼法和搬运术这么简单!
要知道,他有两世记忆,结合梨园二十年苦功,技艺大成,早已是梨园戏魁,戏法大师。
能瞒得过他眼的,只有一个可能。
这根本不是什么戏法,而是……
真正的法术!
剪纸成蝶,看似花里胡哨,没有大用,远不及谪仙揽月仙气盎然,巧妙非凡。
但本质却是天壤之别。
道再小,也是道!
术再大,也是术……
果然……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此世神话传说层出,代代不绝,而且煞有其事,必有原因,他早有猜测。
但直到如今,才得到了证实。
此世真有超凡之力!
想到这,看着邋遢老头戒备的模样,叶长生笑了笑,拱手道。
“老前辈误会了!我叶长生再是不堪,也不至于偷经盗义。我是想,九流归厂,十流归班。老前辈,单丝难成线,不如投身梨园,打个平伙,给我们戏班子添一笔油彩,也好过在外挨寒受冻,万一不慎,绝技岂不失传了?”
既然求法不得,那就退一步,结个善缘。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请了这尊真佛,就是与道缘接下因果。
有朝一日,否极泰来,他这假的谪仙未尝不能变成真仙。
叶长生如此想着,但事情往往并不如人所料。
听到他所说后,邋遢老头先是眉露喜色,随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目带苦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