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嗣颔首,旋即拉着他,俩人相对跪坐矮几两侧,奢奴奉上热汤,躬身在侧侍候。
宋圭的母亲乃是聂嗣的姑母,虽说其母乃是聂氏庶出女,不过因为聂嗣的大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待遇从嫡,且与聂嗣父辈交情颇深,兄妹之间来往也甚为亲善。
是故,宋圭自小常常待在栎阳,同聂嗣等兄弟之间颇为亲厚。
“大兄,你消瘦了许多啊。”宋圭放下热汤,看着聂嗣变得尖峭的下巴,开口调侃道:“若是叫栎阳的细君们见了,怕是要在闺中伤心了。”
前半句还挺好,后半句就变味了。
聂嗣也不奇怪这个小老表满嘴调侃,自小这个小老表就跟着姑父行商,早就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你呀,还是将你油嘴滑舌的本事留着经商吧。”聂嗣翻了翻白眼,言道:“说吧,我母亲让你带什么话来了。”
“果然还是瞒不了大兄啊,当初我让李掌事送来玉佩,就猜到大兄知道了我的意思。”宋圭笑着道。
“难道,你的意思不是告诉我,你身上带着我母亲的话,警告我待在丹水不要乱跑么?”聂嗣直视他的双眼,仿佛在透过眼睛,看见他内心的想法。
这下子,宋圭稍稍尴尬了些许。
“大兄,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行了,说正事吧。”聂嗣也不想纠结这些小细节。
宋圭解释道:“大兄,这可不是我故意耍的小心思。这都是舅母的意思,她老人家担心你不愿回去,故而让我先用玉佩吊住你......”
“等你抵达以后,若是我不回去,你也可以把我绑回去是吗?”聂嗣打断他的解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嘿嘿......”宋圭尬笑两声,端起热汤喝了两口,压压惊,紧跟着道:“大兄误会了,我可不敢那么做,那都是舅母的意思。”
聂嗣沉默稍许,“说吧,母亲让你带了什么话。”
“舅母说,说......”宋圭磕巴一下,深吸口气,道:“说大兄在丹水帮助书院赈济百姓,乃是愚不可及,让大兄立刻回栎阳。”
聂嗣神情微沉,偏头看向奢奴。
奢奴伏着身子,快把脑袋磕在了地上。
他转过脑袋,看着宋圭,“还有呢?”
“没了。”
“仅如此?”
“仅如此。”
聂嗣端起热汤喝了一口,言道:“若是我不回去呢?”
“聂氏会断了大兄日常金帛之资。”
碰。
陶碗不轻不重地落在矮几上,宋圭的小心脏随着这一声响,跳动了一下。
“季玉在来的路上,想必是看见了灾民的状况,有什么想法么。”
宋圭略微思索,旋即道:“大兄,其实此次水灾,蔓延荆北数郡。前些时候,我随父亲前往南阳国经商,所见所闻,远比丹水这边还要凄惨。有的县令,甚至命县尉和县卒出城驱赶灾民,动辄刀剑加身,毫不手软。浪迹荆州的灾民已达数十万,其实舅母所言,不无道理,眼下朝廷不出手,仅凭一书院,想要赈济数量如此庞大的灾民,那是不可能的。”
聂嗣直了直腰背,长舒口气。
“其实我知道这些,只是我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