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想象的稍有差别,他原以为坞堡中应该只是住人的,可却在里面见到了各式各样的建筑与场所,甚至在不远处,看见一口不小的池塘,周围聚集着水鸭、鸡、鹅等家畜。
栎阳聂氏,既‘贵’且‘富’。
聂氏之‘贵’,乃是因为聂氏出身功臣后裔。同丹水周氏以‘田地’起家,贾氏以‘商’起家不同。聂氏自酆朝建立之后,就是栎阳本地豪奢贵庭,坐拥千顷良田,膏腴美地,奴仆以及附庸佃农不计其数。甚至,代代有人入朝为官,征辟为吏。
聂氏之‘富’,栎阳乃至华阳郡大部分的山泽林池尽数掌控于聂氏之手,不行商,却是最大的‘商’。似渭河、丰水、霸水,成国渠等等大型河流侧畔良田,尽归聂氏门下。
又经百年积累,底蕴早已深厚无比。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聂嗣记忆中的栎阳聂氏形象越发真实。难怪,每月百金的生活费,随随便便就送给了他。
聂嗣回来的消息,先前奢奴已经派人提前通知了聂氏女君。是故,当聂嗣回来后,立马有成群的男仆女婢伺候他沐浴更衣,熏香用膳。
半个时辰后,聂嗣休整完毕,来到聂氏女君居住的主院。
“少君,女君等候多时了。”一名摸样清秀的女婢恭声说道。不经意间,少君俊美的脸庞在她眼前一闪而逝。
虽已有年余未见,可少君还是依旧好看。
“唔。”
聂嗣淡淡点头,轻轻的吸口气,脱下靴子,素白的袜子踩在廊下木板上,发出‘嘎吱’一声。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母亲’迟早还是要见的。
既然已经是聂嗣了,那么,自己就该接受他的一切。责任也好,义务也罢,都是他该承受的。
希望‘聂嗣’,从前不是个顶撞母亲的混账。
随着守在门前的两名女婢推开门,屋中的场景落在聂嗣眼前。十步以外的屋内,一名妇人跪坐中央台阶上,两边立着四名女婢,屋中香炉冒着袅袅青烟。
聂嗣走到屋中,抚平下摆,跪在木板上磕头行礼。
“孩儿自丹水进学归来,拜见母亲,问母亲安。”
声音不大,但足够聂嗣的母亲聂祁氏听见。
跪坐中央的聂祁氏,一身锦服,妇人发髻,容貌秀美。见到聂嗣,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旋即又恢复平淡。
“数日前,吾便让季玉派人前往丹水,通知你回来,因何拖延至今?”
聂嗣直起腰板,目视聂祁氏,他这才看清母亲容貌,端庄秀美,难怪自己也长得漂亮,原来根子出在这儿。
“回母亲话,荆北诸郡县,因深受水患,百姓流离失所,群聚书院。夫子心怜百姓,让我们一起帮忙赈济灾民。孩儿知道,没有及时回来,让母亲心忧,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请母亲息怒。”
说着,聂嗣又是磕头行礼。
无论怎么说,母亲让他远离灾民,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没有错。
见聂嗣坦然承认错误,聂祁氏到了嘴边的斥责之言,不由得憋得吐不出来。
须臾,她叹了一气,“起来吧。”
“唯。”
聂嗣站起来,见聂祁氏朝着他招手,便起步走过去,在聂祁氏身边坐下。
她语重心长道:“嗣儿,在你之先,吾已有三子一女未过半岁而夭,你是聂氏大宗少君,凡做事必要先考虑自己安危。你父为你取名‘嗣’,乃是希望你能健康长大,承继聂氏。你若是在丹水出了事情,叫吾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