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俨皱起眉。
“容家不凡,又和武将世家狄家是姻亲,这正是一个借势的好机会。”
“容家之前一直韬光养晦,忽然跳出来和萧家硬杠。这不是什么好兆头。”铁慈落笔,声音平静,“而我,堂堂皇太女,整个大乾都是我的。我凭什么要成为两个家族之间倾轧的棋子?”
浓墨,软笔,落笔轻悄又凌厉。
又一个大叉。
铁俨盯着那整齐的一排叉,只觉得眼前发花。听见外头又一叠声地传报,说萧提督今日进宫看太后,等会可能就要来拜会太女殿下了。
这架势,也忒咄咄逼人。
铁慈命人收了那些画像,一个面团似的小太监进来,拎着一个巨大的筐子,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些画扫进筐子里,铁俨看着那些纸张飞快地在眼前闪过,忽然伸手按住了几张纸。
他将那几张纸往墙上一挂,急促地道:“崽,看看这几张。”
铁慈抬头,半晌,叹气。
“爹,病急乱投医也不能这么个投法。”
拿错了中元节的钟馗画像吧?
还是复印版本,一拿就是好几张,每张只有细微区别,比如这个画了胡须,那个点了一个痣。
玩找不同吗?
铁慈啧啧找了半晌,最后觉得,没有最雷同,只有更雷同,硬要说不同,只能说其中有一张丑得分外不同。
说像钟馗,钟馗都得哭那种。
“辽东定安王的儿子……们。优中选优。”铁俨道,“你看看怎么样?要不要选一个?他们天高皇帝远的,想拒绝都没那么快。等他们辞婚的文书到了盛都,我嫁妆都给你准备好了。”
“您也知道天高皇帝远啊?那您知不知道公认的盛都胡扯乱弹榜第一名是什么?”
“什么?”
“辽东是大乾的。”
“……第二名呢?”
“辽东王赤胆忠心,忠于朝廷。”
“……第三名呢?”
“辽东王十八子,个个英武不凡,美貌无双。”
“……这些刁民,谁见过辽东王和王子们了?还是亲眼看见辽东反出大乾了?他们才该上胡扯乱弹榜!”
“皇朝三大藩。辽东,陇右,燕南。辽东最大也最远,地势险要,为我大乾北部屏障。关键路途险恶难行,要穿过凌石关,传个旨传失踪的一大堆,最近一次的传闻是在十万林海里做了野人。朝廷政令难申,天威便罩不着慕容家的头顶。但朝廷约束不了辽东,辽东想要打入内地也难。莫如搞好关系,彼此相安无事。反正你也不会嫁过去,辽东忠不忠,乖不乖,十八子丑不丑,都不要紧。不过担个虚名儿。想必辽东王不会介意送出十八分之一,给咱们皇太女打个太极。”铁俨望着那些画像唏嘘,“崽啊,你看,慕容家也是十八子,这就是缘分啊缘分!”
铁慈摩挲着下巴。
钟馗的十八分之一那也依旧不美型。
关键是她并不认为辽东王真会老实地呆在辽东,市井传言虽大多无稽,可空穴不来风,老百姓都知道辽东拥兵自重不安分,朝中衮衮诸公是怎么把王朝的安危寄托在对一个外姓藩王的人品信任上的?
给辽东开了一个口子,日后小鬼们入侵内陆怎么办?
然而一抬眼看见父皇殷切神情,她便又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殿外有人传报,萧提督前来拜见殿下。
铁慈起身,准备会会自己的便宜叔叔准未婚夫,一边走一边顺手拿起桌上飞镖,迈出门槛时随手向后一甩。
“夺”地一声,飞镖稳准狠地钉上了某张画像,正中眉间。现在那画像不像钟馗了,像丑版二郎神。
“就他了!”铁慈的声音远远传来。
铁俨抬头一看。
最丑的那一张。
一阵风过,卷起画像边角,那里有个小小的名字,墨迹浅淡,随风摇摆闪烁若有光。
慕容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