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条,柳氏接到娘家来信匆忙就收拾了一个包裹连夜回去了。袁关娘也闹着跟去,我猜是因为贪嘴,她说过舅舅家每顿都吃肉,她舅母的手艺好到连下水这种连穷人都不吃的东西在她手上也能变成山珍海味。
反正柳氏一走,我挺开心的。不过袁有才比我还开心,他简直满面红光,我都看不下去。幸好柳氏没工夫注意他,不然一定会闹上一场。我这两天不打算在家待着,袁有才也怕我扰了他的兴,竟然还专门给了我两个铜板,让我自己到街上耍去。至于做饭洗衣什么的,都不要我管,我还有什么理由说不呢?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有空了,却没有去找黑子,他也没来找我。这次我出门,听见隔壁许刚咔咔地咳痰声夹杂着骂人的话,大抵就是黑子又跟一个骑马的人去了哪儿。
看,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许刚近来骂人的声音倒是没有以前洪亮了,想来他的病情又加重了,不过我一点儿也不同情他。周大娘指桑骂槐骂过小满女士,去年冬年,她怀身子贪嘴爱吃鱼,家里买不起,只能去河里捉,这个活计本该理所当然交给黑子来办,可那时恰逢黑子被许刚打发去柳城城南口的铁匠家给弟弟许汉林送冬衣去了。许汉林是小满女士亲生的,她嫁给许刚八个月就生下了,说是早产,不过,据后来接生婆回忆,方圆五里内都没见过那么健壮的胖小子。许汉林打小就精力旺盛,哭的都比其他孩子大声,活像打雷一样。小时肥圆,大了健壮,魁梧的像是北燕人。他八岁就能徒手劈砖,举起车轱辘,是一个响当当的大力士!但头脑简单,每逢读书就坐立不安,头晕呕吐的。小满女士也是没办法,大概觉得他学问指不上,相貌也一言难尽,就只求他有一技之长榜身。恰好老家有人认识的铁匠师傅要收徒,小满女士一咬牙就把儿子打包送过去了。
而黑子到柳城一来一回起码要四天时间,因为他是走路去的,等他回来是不可能的了。
许刚见小满女士想鱼羹想的厉害,就硬着头皮大晚上去了江边,刨冰刨了大半个时辰,才从水里捞出一条一尺长的鱼来。当时一回家就病倒了,回家也没人给他烧热水熬姜汤。小满女士以前的家也算书香门第,只是后来门庭没落,可一般小姐有的秉性她是一样不缺,琴棋书画在铜雀镇是都拿得出手的,唯独寻常家务活她一个不会。当然最主要是她不乐意学,骨子里始终也一股凉薄的清高劲儿,尤其这些年都被许刚高高在上的捧着。许刚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粗,能找到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填房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更舍不得她受苦,心肝儿肉的疼,简直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
我又扯远了,他们两口子的事,我不想说了。可有时候没办法,被困在这条又窄又小的胡同里,每天打招面的就这几人家。活动范围一小,世界也变小了,何况最近小满女士来的频繁,三两天在我眼前晃,看多了差点儿做梦也梦到她。
简直可怕。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逃也似出去了。
一是兴奋,二是惊吓。
说起来,我今天不是自然醒,睡梦里觉得脸上痒痒的,像是什么东西在磨我的脸,很不舒服。我抬手一挥,温热的触感让我一惊之下迅速清醒,我把东西捞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只灰老鼠!刚刚是它在啃我的脸!
生理性惊吓促使我啊地叫了一声。
我就算是有顶天的困意也都烟消云散了,跳起来麻溜的叠好被子,火速打水洗脸。我没有牙刷可用,就自己用一种草叶嚼了漱口。我不知道它叫什么,不过味道和薄荷很像,清洁作用一般。但清洁这种事,聊胜于无。
我喜欢喝水,盛水工具是一个黄褐色对半切开的葫芦瓢,就这还是黑子给我的,只是这种葫芦瓢不方便携带。有一次我趁上山摘柿子砍了一棵山竹,做了两个竹筒杯子,随身携带。我在竹筒身上钻了一个孔,系上一根草绳,系在腰间,勉强也算一个装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