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想誓死不认,然沈重黎却非好糊弄之人,直接出手将她拽出了床帐,似嘲非嘲道:“你是不是我自会查证。”
屋内烛火在静谧中“噼里啪啦”作响,火光映照出她完整的面容,左额上的红纹全然消退,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眉似远山黛,眸似秋波横,唯一美中不足只有那唇色,苍白得没什么血色。
一张跟曦姀仅有六七分相似的脸,沈重黎一瞬不瞬地盯着,眼里似一汪深潭,偶有波澜也一闪即逝,叫人分辨不出情绪。
平安在他的目光下不寒而栗,可又难以反抗,唯有假意示弱道:“好疼,求你,放过我。”
气氛再一次陷入沉寂,直到轰轰雷鸣声骤然传来,他才终于有所反应,先松了手,随后从怀中掏出个白玉瓷瓶,放在她面前,“不想我动手就自己擦。”
瞧见药瓶上“玉肌膏”的字样,平安惊疑不定,他竟有这般好心?
便在她犹豫之际,对方移步离开了床榻,换到桌案前坐下道:“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把你怎么样。”
既暂时不会杀她,那就是要将她带回侍神殿。
倘若真回去了,再想逃脱,只怕难于登天。
思及此,平安已是心急如焚,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反倒拿起瓷瓶轻声道了句“谢谢”。
她一面往脖子上抹着药,一面回想起与沈重黎的恩怨来。
沈重黎原是天穆沈家嫡系庶子,后入太疏宗学艺,因出众的天赋才能被侍神殿六长老形渊所赏识,收为关门弟子,那时的平安年纪尚小,还未继任,又因特殊身份不得与外男接触,所以即便同在侍神殿,两人也少有碰面,更别提有所冲突。
直至他加入神武骑,平安在收养她的圣女要求下一眼选中他成为自己的近身守卫,二人才算有了交集。
平安自知沈家贵为大燕国臣,手握重兵,地位非凡,不可轻易得罪,是以对他从来以礼相待,同他的关系本也还算过得去,直到一场意外令他的恩师刑渊陨落在她面前,两人就此生了嫌隙。
再后来,约莫是殿里几个一直反对她主张的长老从中作梗,致使他对她越发厌恨,慢慢才落得如今地步。
要解除他心里的恨意并非一朝一夕,即便这次成功脱逃,难保以后不会再被他逮住,所以就算走,她也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这厢,她才将伤药胡乱涂上,门外就突地响起一道敲门声,紧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来:
“神将大人,下官乃是禹城城主姜昆,可否请大人出来一叙?”
闻声,平安喜色难掩,本以为有了逃生机会,不料桌案边的沈重黎竟纹丝未动,开口回绝:“今晚夜已深,烦请姜城主明日再来。”
屋外之人听言,沉默了片刻,又出声道:“大人,下官自知不该此时前来打扰,只是有些要紧事须得现下与大人商议……”
对方语含焦灼之气,像是绝意要等到人出去为止,沈重黎这才有所动作,临走前却不忘朝平安递了个警告的眼神。
随房门合上,平安紧跟着下了床榻,正欲寻个出口,哪知谈话声就在门前,并未走远。
她无可奈何,只能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