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如注的暴雨终于在午夜停息了。
屋檐顶部的排水管滴滴答答地迸溅着余水,一眼望去,审判司那欧式风格的独特建筑已经被烧毁了大部。
炭黑的残骸中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周围高耸的杨林被熏得光秃漆黑,几只隐伏其中的乌鸦哀叫几声后掠过后墙飞走了。
消防人员依旧忙碌地作业着,根本没有人发觉后墙外躺倒昏迷的两人。
又过了不知多久,顾桢只觉得脑后迭起一阵的天旋地转,她迷糊糊晃着沉重的头部,从潦水溢满的泞淖地面挣扎起来。
她甩掉满头沾满的淤泥,伸臂抻了个懒腰,恍愣了片刻——以目前身体的灵活度不难判断,自己又变回猫了。
“对了,存储卡没有了。”她抬首望向冒着青烟的审判司,回想起刚才三楼所发生的一切,忿忿地捶击地面,“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顾桢赌着气拉拢下脑袋,这才发现,身旁的Ghost依然昏厥不醒。
“是他救的自己吗?可恶!到底为什么把能证明我清白的唯一证据烧掉?”顾桢猛地跳到他身上,放肆踩来踩去地踱步思考。
“既然能这么轻易的混进审判司,而且还有配枪,难不成其实他是审判司的内部人员?”
她停下身,摆动着尾巴,扭过头用墨绿色幽光的瞳仁直勾勾盯向Ghost的幽灵面具。
“你到底是谁?”她蹲立的猫身在Ghost呼吸均匀的肋骨间忐忑起伏。
实在忍不住好奇,她便悄悄伸出锋利的前爪,探向那只邪恶恐怖的面具。
修长白皙的脖颈,棱角分明的下巴,一只薄厚适中的唇,高而挺拔的鼻梁...
还差一点!
猛然间,顾桢的爪子被一只手兀地摁在他面具滑掉一半的脸上。她吓了一大跳,全身凌乱的毛发瞬间炸开,抽起四肢飞快地闪到一旁,却不小心脚一滑栽到了泥坑里。
她扑腾反抗了半天,险些被积潭泥水给呛死。
Ghost直起身,戏谑地望着那个不久前还和他张牙舞爪打斗的女人,如今居然在一滩污渍中翻不得身,颇好笑地将她的尾巴从坑里拎了起来。
此刻的她,像极了浸着水的弹簧,身子拉扯开好长,被他悬在半空荡起了秋千。
“小心我告你虐猫!”她狰狞着面目,伸出四肢在空气中一顿乱抓乱踹。
Ghost撇撇嘴:“收拾会说话的妖猫,也算是为民除害。”
说着,他提着猫尾巴的手轻轻一松,顾桢整个身子摔回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她就那么静静地趴在地上,如同一张被人丢弃的绒白毛毯,好久再没有动静。
“喂,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Ghost诧异蹲下身,推了推她,“哦,看来还有口气,那我走了。”
说罢,Ghost重新调整好被她褪掉一半的面具,居然当真起身离开了审判司。
趁他走远了些,顾桢吐出塞了满嘴的污泥,仰起脑袋来狡黠一笑:“你以为姐姐妖猫的名头是浪得的?我倒要看看你这张面具下披的到底是什么皮!”
她一骨碌翻起身,蹑手蹑脚地远远跟踪在Ghost之后。
只是,顾桢没想到,这Ghost的反追踪能力实在太强了。身为审判司头号追踪高手的她,居然愣是被他在巷子里左绕右绕跟丢了。
她无奈气馁地从老城区的屋脊上纵跃下来,心中纳闷。这个Ghost到底有何来头?不管是从原核能力值还是反侦查能力来说,都在她之上。
虽然顾桢极不愿承认,但如果他就是地铁爆炸案的真凶,或是帮助真凶洗地的人,那她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抓他落网。
她需要时间整理。虽然监控录像被那个混蛋毁掉了,她没有看到自己最想知道的最后二十秒内容,也不知道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到底有没有按下遥控装置的按钮。
但是,案发前十分钟的情况她已经基本理清。只是所有在场嫌疑人中,除了沉逍以外,她连身份都无法百分百的核实。
她现在太需要帮助了。
顾桢举头望了眼末夜下残冷的月光——很快将要日出了,她终于要自由摆脱这具猫身了。
她勉强打起精神,脚步轻快地钻进一个公共电话亭。
说实在的,在这个年代,如此繁华的长歌市,还能找到如此复古的公共设备,也就是这城郊边缘一隅的老城区了。
也不知道这电话还有没有服务信号。顾桢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通了那个她从小记到大的电话号码。
“嘟嘟..”两声杂音过后,话筒中很快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你吗?小桢。”沉逍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带了些沙哑和急切。
他大概一夜未眠。
顾桢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有些哽咽,一股突来的委屈呼之欲出,此时的她,很想将今天所遭遇的苦水都向他道尽。
可她红着眼圈捧远话筒,清了清嗓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才再次对向电话:“我还好,你…都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