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白日,外边阳光明媚,然这间屋子却门窗紧闭,窗上挂着厚厚的挡帘,密不透风。
屋里虽不是漆黑,却也近乎看不清家什等物,只有那浓重的药味弥漫,使得屋里透着渗人的阴森的颓败。
文兰在门口站了良久,抖着手不敢去推那扇紧闭的门。她命苦,在府里不讨夫人喜,才总是把这些送饭传话的苦活交给她,传话其实不苦,苦在要来这个院子,要来面见那个人。
那个人,任谁都不愿也不敢见,不是恶鬼野兽,但更骇人。
纵使他曾经没病的时候,也无人敢抬眼看他。他身上的冷气好比剑锋,能横扫一里范围之内的活物。
在这个府里,杀伐决断,他用敌人的头骨做烛台,用人皮做灯笼,早上必喝新鲜的牛血,这是他院子里的人亲眼看到的。
纵是夫人都从来不敢正眼相视。直到他病了,夫人才扬眉吐气。
有传言说他天生妖冶,有一种旷世无双的俊美。文兰不知道,府里的人都不知道,都是远远躲着他。
这院子原是也有婆子丫鬟的,还有许多侍卫,但自从老爷去了前线,夫人便将这些人调走了,索性是一个将死之人,要那么多人伺候做什么。
这是夫人的原话。
只派文兰每日来送三餐饭,亦或是来传一些话。
好在,这屋子里除了药味,倒也不臭。没人伺候的那个人,想来也无人梳洗,身上却没有腐烂的味道。
这叫文兰还不至于呕吐。
她暗地里咬牙,终是推开了那扇门。
一进门,开门的一瞬,光线照进去,照在了那个窝在软榻上的人脸上,他头发拂面,看不真切,是将死之人的惨白。
连忙反手将门关拢,那个人见不得光。
屋里便再度黑下来,文兰站了良久,才适应这黑暗。这黑暗叫她双膝发抖,屋里太静,抖动的衣袂声竟也可闻。
她尽量让声音正常些:“夫人吩咐,告知世子,明日二公子同相府丁小姐定亲,夫人问世子,要不要将世子抬过去参加定亲宴?”
屋里无声无息,不知他听没听到。
良久,才传来蛇从草丛中爬行的丝丝声,这声音叫文兰的双腿抖得更厉害,衣袂的摩擦声也更大了一些。
“二弟定亲,我……我自然是要去的。”
“奴婢知晓了。”
得到了准信儿,文兰连忙转身,将大门呼的拉开,窜出去,又将门呼地拉拢。
屋里再度黑暗。窝在软榻上的人蠕动了动,又一动不动了。
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现身,单膝跪在了软榻前,低声道:“世子不如不去的好。”
丝丝声再度响起:“府里如此看重我,怎能不去?”
的确果真是看得起他。
那相府原是想将丁小姐许给他的,自他病了,就选了二弟。
“世子明明知道,夫人是想叫众人看世子如今的笑话。”
他有气无力道:“他们想看,那便看吧,最好是天下人都看,忠勇王府世子成了废人,这是多好看的事儿。”
“景瑞侯府今日去集福寺上香了,据说除了祈福,主要还是给大小姐赎罪。”
榻上没有回应。
“那位宋小姐上吊被救之后,病了这近三个月,今日出府,属下远远看着,倒还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