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道长最近要重修青石观的,一应书籍都准备重新抄写整理,正需要人手。
老方这十几年都是佣书为生,而方休虽然被老方认证过是没有才情天赋的愚笨脑袋,但一手字写得还算入眼,一直跟着老方抄书。
爷俩曾替李溪道长抄过花经,算是有点交情,这次青石观雇人便被方休赶上。
今天,正是去青石观上岗的日子。
“抄书耗神,要是眼睛乏了花了,或者手腕酸了痛了,就赶紧停下……”
吃过早饭,方屏又给方休仔细整理仪容,一边念着:“总之要注意休息,家里虽然紧巴,有你姐夫在也不至于挨饿。”
“姐夫是读书人,我多赚些家用,就能让他多读些书。”
方休乖巧听着方屏的絮絮叨叨,不时插上一嘴。
记忆里,这也是老方临终前的交代。
方家姐弟都不是读书的料,这入赘的女婿却颇被老方看中,认定有大材在身,直言方家日后要想出头,全指望赘婿读书。
当然,这话是当着女婿面说的,也很有可能只是收买人心。
“爹都考不上院生,你姐夫那榆木脑袋能行?”
方屏掸着方休的衣袖,不以为意。
又是一番嘱咐,方休才背起包袱离开家门。
往燕京城方向行一个时辰,到一处傍水河岸的竹林边,一座小庙宇立在此处,清幽僻静。
青石观。
门扉半开着,方休还未走近,便远远听见里头传来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
“方休,进来吧。”
这声音并不响,却如在耳畔,颇为神异。
方休心中一动,回忆起这一方世界似乎并不寻常,真有法术神通,也真有妖魔鬼怪。
“等一下,我这‘夺舍重生’算不算死鬼害人?会不会被发现端倪?”
他差点想扭头就跑,可如此反而更显得有鬼,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再者说,家里连下月的余粮都无,不上也得上。
进入青石观,殿前院中植有一棵大柳树,树下立着一个鹤发童颜,精神奕奕的清瘦老道,正是李溪道长。
“道长。”
方休小心谨慎,恭敬行礼。
“佣契上都已经写得分明,这一年里,我要翻新的旧书有三百余本,都要抄写完毕,还有观中的水火琐事,你也一并都要料理。”
李溪道长似乎并无察觉方休的异状,直白道:“观中吃住用度都不短你,工钱一月一结,做得好了,未必不能再传你几手道门符箓。”
修行人的寺庙宫观里,有浣衣打扫的水道长,跟起灶烧饭的火大师,合称水火。
李溪道长看似得道高人,其实也抠唆得紧,方休这差事,只拿一份抄书的工钱,实际却连水火杂役的活一起干了,几如卖身。
只不过,若非日子难过,谁家愿意冒着“庙里无响屁,寺里两担屎”的风险,把少年郎送到寺庙里讨生活?
至于什么符箓,方休更是根本不信。
李溪道长又道:“将手伸出来。”
方休依言伸手,便见老道士并指朝他一点,他指尖忽而有针扎般的痛感。
一滴指尖血飘出,被李溪道长收摄去,落在一枚似乎金石又似木料的令牌上。
方休心中立时莫名多出一种感触,仿佛那令牌与自己之间已产生某种联系。
“这是什么,契约法令?”
方休心中突突,生怕遭老道士算计。
只是李溪道长没有给方休解释的意思,也没打算让他多看,很快便把令牌收起。
“里已经备好笔墨,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