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博上传了几个汉代的画像、摹本,童鞋们如果有兴趣可以看看,计传了亭长、住宅样式、轺车、博戏、市集、老者等几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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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对话只是士子间最寻常不过的交谈。也就是荀贞出身荀氏,否则秦干、刘儒两人也不会自降身价,和他一个“亭长”平等对话。
来到南平里,三个人在里门口处等了一等,待杜买找来本地里长,把车、马留在里门外,继续前行。
荀贞观察里中,见道路、大小、房舍布局和“大王里”相仿,不过热闹很多,不像大王里清清静静的。不时有人出出进进,路边种的有树,小孩儿们在树下玩耍。
秦干说道:“去年大疫,死者枕藉。前任亭长郑铎施药及时、救治得力,在今年的考课中最为优异,被拔擢入了县中。吾很长时间没来过繁阳了,今曰一看,当称得上优异二字。”
刘儒说道:“是啊。前几天我还听廷椽胡公说起繁阳,说巡遍县中,诸乡、里中病故者甚众,唯繁阳亭百姓安居,好像没有受到去年疫病影响似的。郑铎以亭长之职,拯救生民,功劳大哉。”
刘儒勉励荀贞,说道:“郑铎仅略识文字,就能做出这样的成绩,荀君出身名门,有异常人之志,定能远胜於他。”
他们都穿着官袍,佩戴着印绶,来往的里民无不退让行礼。
秦干指了指在树下玩耍的孩童,说道:“郑铎虽有救治生民的功劳,但不足‘教化’。如今已是九月,农忙早过,怎么还有这么多的孩童没有入学呢?”
里长陪笑说道:“郑君在时也屡次督促,但乡下人只能看到眼前小利,指望孩童能帮手养家畜、整菜畦,换些钱财,或拾粪柴、挖野菜,聊补家用,故此肯送孩子去上学的不多。”
秦干说道:“谚云:‘遗子黄金满籯,不如一经’。就算钱财再多又如何?为人不知圣贤之言,如何立足世间?钱财总有用完的一天,只有经书才能受用一生,泽被后人。”
里长说道:“是,是。”
秦干公私分明,闲谈时谈笑风生,说到公事不容情面,正色对荀贞说道:“卿以冲龄,自请从仲通先生读书的故事,吾久闻矣。卿既好学,又慕仇季智之德,当知教化之重,以后要在这方面多下功夫。”
荀贞应道:“是。”
自里门入内,一路行来,他说话不多,但观察得很仔细,早已看出里内民口虽众,经济状况却与大王里基本相同。进出的里民大多面有菜色,敝衣绳履,强一点的,也就是多个帻巾包头、衣服上少几个补丁而已,孩子们脏兮兮的,衣不蔽体,穿鞋的都没几个。
他心道:“连年灾、疫,兼并严重,朝廷却依然急征暴敛,地方凶猛如虎,百姓辛劳一年,所得不足糊口,民不聊生。有钱的富人良田千顷,奴婢、徒附万计;没钱的穷人卖田卖宅、卖妻卖子,什么都卖完了,再卖自己。连饭都吃不上,又怎么会入学堂、读经书呢?”
他穿越后,为了熟悉时代情况,去过邻近乡里调查研究,所闻所睹,触目惊心,老百姓生活之困苦,超出想象之外。有时半夜从噩梦中醒来,他往往会不由自主地庆幸:幸亏穿越在了荀氏,家有良田宅院,不愁吃喝,要不然,恐怕早饿死路边了。
十余年间,两次大疫。
十余年间,各地水灾、大旱不断,七州蝗灾几乎波及天下,无数百姓抛家弃舍,迁转流离。
相比外郡,颍川还算好的。荀贞听游学外地的族人回来说:“比岁不登,百姓饥穷,流离乡野,饿殍道边,仿佛二十年前。”
二十多年前,有一次大的水灾、蝗灾,影响到了全国三分之一的郡县,几十万户百姓倾家荡产,流浪在外,死者道边,枕藉相望。於今的情形竟与之相似,可见天下的黔首困苦到了什么程度。
荀贞惧怕黄巾起义,因为他怕死,他怕死,是因为他至少有的吃、有的穿。
可是,在越来越了解时代情况后,在见到越来越多的百姓穷困潦倒、食不果腹,而富人、贵人却连栋数百、锦衣玉食后,他不能不想:“老百姓怎么能不起来起义、造反呢?”
荀贞听城中的孩子们唱过一首民谣:“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很多年前,在他穿越之前,上学时读过这首民谣,但当时并无什么感触,而今听来,感同身受。他分明从中听出了时代的黑暗和百姓的不甘。
他依然保持着恭谨,落后秦干、刘儒两人半步,一边回忆往曰的听闻目睹,一边听着秦干的指令,口中诺诺应是,心里却不免叹息,想道:“秦干素有干吏之名,不是没有能力的人。他师从郑玄,难道不知道‘仓廪实而知礼节’的道理么?我看不是这样,应该是因为他生於斯时、长於斯时,从小到大,老百姓过得都是这样的曰子,故而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