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牙切齿,奋力睁开双眼,昂首看向床榻上熟睡的云昱。
相比云昱,更让我注目的反而是那支金簪:它静静躺在床榻边缘,浅如萤火虫般的微亮,好似日暮天涯后,太阳弥留给夜色的最后一抹光辉。
“尽管此刻的你很难放下,可你终究要放下应该放下的,带上应该带上的,接过云昱交予你的责任走下去,不是吗?”
兰泽的话语后来居上,几乎要盖过耳内的纷纭靡靡之音,开始与“她”的声音分庭抗礼,教我自缚原地纠葛之下难以迈向云昱。
可哪怕心有动容,踌躇不前,我还是瞧见了我的力量如月盈盈,涣散涌入云昱的体内。
云昱的呼吸犹在,他的心跳犹弱,如我决心断绝,他一定就真的死了——但是那些首战而亡的将士们,他们的死亡就是应该的吗?他们死无全尸,青山埋骨,他们也有惦念的所爱……
我突然想到白天的兰泽伸出左手,他指腹抚过我眼睑和颞部的鳞片,对我所言的恳求之声:“玄璃,放下好吗?带上云昱对你的爱,去守护他交予你的云龙国与人界。”
这一声霹雳惊弦教我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我愤然仰头,顿觉体内有一股力量,随着自己的呐喊令屋内生风,搅动着满头的散发,迸发直上:“云昱的牺牲我是惋惜锥心,是因我与云昱相识并非陌生。而那些千万奔赴前方以血肉之身抗魔族的人族,他们的死,就是活该吗!我就可麻木不仁吗?若要选择,我宁负他此回相救恩情,也不能辜负人族和妖族!更不可负了云昱对我的嘱托!”
在呐喊声中,我忽然感到一抹金光由我的身躯焕发,它由弱至强,瞬间将我仰望的黑黢黢房梁之像吞没。
今日的光芒不似皎洁月光,反而炽烈得像云昱已不再睁开的双眸,让我感觉自己是在张目对日,忍不住将按压后脑勺的手伸向眼前进行遮拦。
倏忽间,金光消散,本在屋内站立的我突然匍匐在地,眼前则见一片风雪花凛凛,寒风刺骨之白。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听上方有一声熟悉又稚嫩的童音传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谁在说话?谁在问我?
不等我反应过来,我便感觉我被谁牵动着,缓慢地朝声音的方向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人”却让我动心骇目:他一席白衣,看上去至多七岁。
那孩子脸上的一双绯红眼眸中闪过了惊讶,他脸颊两侧的金色耳鳍哪怕在雪白的螺旋角簇拥下,也会因北风呼啸而微颤。
这人是……坖元卿?!
我张嘴惊呼,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甚至感觉冰冻刺骨难以动弹,仿佛我被困于谁的身躯内无法动弹。
就在我心急火燎时,我忽然听见,周遭传来了最为亲密之妖的声音。
那声音倍感熟悉却让我更为困惑,声源离我很近,像是从我自身发出:“我想获得、获得……力量。我、我叫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