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杨!老杨!”一个中年妇人手里拿着菜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从客厅到厕所,从二楼到屋外,在屋后的小菜园看到了她的男人杨从军。
“今晚9点。”老杨在微信上发送出去了这样一条信息,听见自己妻子的喊声,连忙将手机揣裤兜里,回身答应:“干嘛?鬼叫鬼叫的。”
“干嘛了你!去,去镇上带瓶花生油,还有,赶紧把杀虫药先买回来,等过两天天气好就把果树给喷了,早叫你喷了,这不又下雨了,你个吃白食的……”妻子一边叨叨一边走回厨房,杨从军不耐烦地模范着她的语气,跟随在她身后复制着她的话。
“给钱!”
“你钱呢?”
“不够!”
“你算什么男人,自己这个月的钱都没有交给我,现在让你买点东西就说没钱,你钱哪去了?我可真是够命苦的,嫁给你这样一个人,吃了大半辈子的苦,你倒好……“
“你别……别又来这套,要买就给钱,不给就拉倒!“杨从军一脸嫌弃地说完后,想掉头走回小菜园。
中年妇人别无它法,只能强忍了一口气从口袋掏出了100元,杨从军一把抓过来就骑车外出了。
晚上9点,杨从军借故骑了车出来,他害怕妻子发现,故意将摩托车开到自己后山的隐蔽处藏了起来,然后静悄悄地来到对面陈寡妇家。她家漆黑一片,并未开启任何照明,从远处看完美地隐身在山林之间。
“我到你家门口了。”他兴致勃勃地给陈寡妇发去信息,无处安放的手将手机放入口袋,一会又拿出来,然后又放入口袋。10分钟过去了,手机那头并未传来任何回应,准确地来说,是今天下午他的第一个信息到现在,他都没有收到她的任何回应,她从来没有这样过,于是他拨动了号码。
“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森林它一丛丛……”陈寡妇的手机在客厅的沙发缝里响动着,成为了这漆黑中唯一一束光亮。
“嘟嘟嘟……”杨从军连续打了三通电话,均无人接听,他走到房子侧面,想透过窗户观察一下里屋的情况,但让他失望的是什么也看不见,他朝里屋压低声音地喊了几声陈寡妇的名字,但也是没人回应,他站在原地等待了一阵子,这时他才留意到她家的那辆红色小轿车也没有在这里,所以猜想着她应该是外出了,便灰溜溜地只好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雨也没有间断,今天更变本加厉地下起了暴雨,天漆黑得像是打翻了墨汁,偶尔几束坚而强劲的闪电至上而下从大黑盘的中间撕裂开,给大地带来了短暂而微弱的亮光,随之而来的便是充耳的混重的雷声,这一声巨响吓得在杨从军家前院树下嬉闹的两只黄棕色小狗急急脚跑进屋檐,两只小狗被雨滴淋湿了些许毛发,它们左右晃动着这胖嘟嘟的身体,摇曳着短小的尾巴,甚是可爱。但杨从军却不那么认为,相对于这两条幼年小狗,他内心心心念的却是之前在路上捡回来的一条小花猫。它是一条普通的黄白相间的流浪小猫,饥瘦弱小,是在某一天,杨从军走在马路上时,突然出现并且一直跟在他脚后的可怜虫,所以杨从军就将它带回家,由于小猫天性活泼好动,经常在家中各个角落跳来跳去,让他的妻子姚玉芬很是生厌,所以就被她给丢弃了。几天后的清晨,杨从军还没睡醒,小猫腿上带着伤走到他的房间“喵喵”诉苦,杨从军又再一次心软,他感觉这只小猫很通人性,姚玉芬将它丢弃了那么远,它还能自己找到回来的路,而且还走到他的床前寻求安慰,太神奇了,所以杨从军又将它收留了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让姚玉芬给再次丢弃在外,这一次,姚玉芬带着它去了更远的地方,所以至此之后,小猫便再没有回来过,现在回想起它那时的可怜样,杨从军不禁怏怏忧心,同样让他忧心的还有他所有发送出去的信息和电话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在夜幕降临后,他会站在自家的门口,往对面眺望,但那束光至此从未亮起。
“啊!”杨从军朝着山谷大喊,似乎黑暗能解答他心中的疑问。她到底去了哪?她为什么不回复信息或电话?她是出什么事了吗?难道她想以这样的方式断绝与自己的来往?
“神经病啊!”把坐在客厅的姚玉芬吓了一跳。
那一声似飘向了一座遥远孤立的岛屿,又穿过了时间和孤独的海洋再次回荡到了杨从军的耳朵,又似厄科——山林中无形的话唠女神,复制别人的语言和情愫是神后赫拉对她的惩罚,也是她存在于世的唯一形式。
惩罚,对于施害者而言,不仅只是单纯的应得的判决,或许那也有可能是种含蓄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