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闻咧嘴笑了笑,笑得苏尘心头一紧:“便是在俗家院饭堂做了二十年主事,每逢轮换便要大费周章,打通各个关节以让自己留在此地的本通!”
其埋头喝了一口粥,无所谓道:“本寺每月都有四次开悟正试,每次参与正试的俗家院弟子,绝不少于百人。
此三百人中,能得授真种者,十不存一。
余者尽投去杂役院。
可即便如此,从本寺‘本’字辈法名封讫,至虚字辈法名开始颁授至今,杂役院中,亦只余本通一个杂役僧。
其余辈分比他高的,皆是从各修行正院调来,监督杂役院事的法师。
虚字辈的杂役僧倒多得很。
割过一茬,总会再长出一茬来……”
苏尘闻言毛骨悚然!
他也见过那饭堂主事本通和尚,从诸杂役僧口中听闻过此人一些事迹,无不称其懦弱怕事,好吃懒做,惯行媚上欺下之事。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和尚,竟是心佛寺硕果仅存的本字辈杂役僧!
本字辈法名封讫逾四十年,本通是最后一批得授本字辈法名的僧人。
四十年间,假若心佛寺月月开启四次心佛正试,无能得授真种被踢入杂役院的僧众何止百千?
可这般多的杂役僧,却都没有激起一丝水花,默默地消失了……
心佛寺,究竟是怎样的佛寺?!
苏尘心头震怖,却仍存几分侥幸,向虚闻问道:“这般多杂役僧……他们都去了何处?”
虚闻与他对视,诡异一笑:“军主院的一位上师近日损失了一件法器,那法器以某种灵性富集的生灵腿骨所制。
昨天,与我同寝的一位杂役僧,就在猪场喂猪时不慎跌倒,被猪群践踏至死。
浑身血肉模糊,仅留一副腿骨完好;
枉生山营造的尸陀林里,近来不断有尸首完全腐败,不堪一用。
山下那一处杂役分院,恰巧近来被疫气侵袭,已经死难九成;
三妄院……”
虚闻将近来自身亲眼所见的事情,一桩桩罗列。
苏尘愈听愈是沉默。
直觉其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沾满了深重血腥!
这座佛寺之中,人竟与猪羊牲畜、乃至一个板凳、一张桌子都毫无区别,都是可以随意消耗的‘物品’!
“寺内这般凶险,你为何不逃出去?”苏尘脱口一问。
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出言鲁莽。
虚闻亦是诧异地看着苏尘,顿了顿,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才道:“像苏大爷您这般年纪的老人家,已是十足的人瑞。
想来是有顶好的家境,是从富庶州县出来的吧?”
苏尘含糊其辞,把虚闻的问题搪塞了过去。
这副肉身的原主一辈子都呆在村中,最远也不过是到村隔壁的乡里,对于自己身处哪个国家,位于哪个州县,都是浑然不知。
其一生经历乏善可陈,让苏尘如何回答虚闻的问题?
只好支吾过去。
虚闻也不在意,边回忆着过往,边道:“我是大昌国阳柳州人氏,三年前拜入本寺。
我拜入山门那会儿,家里已经没有余粮了。
父亲每日都去外面剖榆树皮、挖草根,母亲在家把树皮晒干磨成粉,做成面条给我们兄弟两个吃。
苏大爷,我家那时好歹还有树皮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