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又一阵号角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那是斥候们再一次确认彼此的间距。当号角声从西面距离稍远处的另一片芦苇荡后方传来的时候,没有人紧接着响应。
樊宏探头张望了下那只滚落在泥水中的号角,干笑道:“其实……其实我们也可以照着样子吹几声。”
“快走!快走!”雷远不认为这时候适合去研究曹军号角的规律。
然而随着号角声传递路线的中断,整片沼泽似乎瞬间安静了下来。顷刻之后,西面的芦苇荡中有骨哨的尖利声音响起。尖利声直直地刺入高空,然后是南面、北面、东面,都有同样的尖利啸叫拔地而起,直入云霄。
“那是鸣镝!”郭竟大叫。
曹军斥候们已经确认了雷远等人的位置,这四枚射入空中的鸣镝,便是对所有人的宣告!
“上马!上马!走!”雷远催马狂奔向前。
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接近芦苇荡的边缘,地面渐渐凝实。战马在潮湿的地面上奔跑,马蹄掀起黑泥,而马上的骑士,就像是在黑色大海中驾舟破浪的渔人。
樊丰率先发现有百余名曹军骑兵从侧面靠拢过来,双方只隔着一条绵延狭长的湿地。湿地越来越狭窄,曹军骑兵就越来越迫近。樊丰借着芦苇丛的掩护慢慢将弓矢持在手中,突然勒马回身,猛力射出一箭。这是专门用于马上射猎的箭矢,箭头细而长,能够深入猎物的体内,却不对皮毛造成太大的损害。这支箭迎面直入一名追骑的胸口,贯入的力量极大,直接从后背透出。那骑士翻身就倒,双手却依旧紧紧握着缰绳,于是尸身仰在马背上起伏,鲜血顺着伤口涌出来,把马匹都染红了。
其他的曹军骑兵眼看同伴殒命,瞬间暴怒,他们发狂也似地打马追逐,连连张弓还射。曹军骑兵俱是精锐,半数都能马上驰射,于是箭如雨下。扈从们之中,郑晋体格壮大,便成了格外显眼的目标,瞬间臀股左右各中了一箭,血流不止。樊丰本人肩膀和肋侧都被箭矢划破,所幸没有重伤。另外,还有数人受伤,陶威的战马左肩中箭,那马匹受惊,跑的倒是愈发快了。
李贞试图在马上瞄准,但他所长的并非骑射,瞄了半天,只射出两箭,都没有中的,反而带慢了马匹的速度,险些落到最后,成为曹军集中射击的靶子。樊丰策马从他身边奔过,一鞭抽在他的马股:“快走!快走!”
好在两队人同向奔走了没多久,那湿地陡然又变得宽阔。曹军骑兵不得不急勒马向另一个方向绕行,两队人距离渐远,很快就彼此看不见了。“跟我来,往左!”雷远大声呼喝着,带人跑过一个稀疏布有灌树的小坡,险之又险地再度甩开两队骑兵。
归根到底,曹军对于地形是不够熟悉的,他们再怎么布设罗网,总会有难以周全的缝隙。虽然号角声再度此起彼伏地吹起了,更远处的曹军骑兵得到召唤,不断赶来参与追捕。但这里离山区太近了,在曹军骑兵赶到之前,雷远等人已经扎进了林木茂密的山林中。
这片山林的地势起初并不突兀,但骑队飞快深入,速度几乎不比平地稍慢。片刻之间,沿途便有幽邃嵯峨之岩崖、萦纡回复之溪峡;到这时候,若非如雷远等人这般精熟地理,断不可能在其中控缰奔走。何况众人还尽挑着险峻道路猛冲,一路行来,即便他们自己,身上也多了好些被树枝或巉岩划破的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