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坝上,几个司机模样的人抽着烟,懒洋洋地享受着难得的冬日阳光。听到领导的召唤,一个头发剪得时髦的小青年将桑坦纳开到张云岫面前,直接载着张云岫就走了。
张云岫有些纳闷,这个小李也忒迷糊了,怎么不问去哪里呢?偌大一个厂,不看证件、信函,就凭他三寸之舌就信了。还让他第一次坐上了轿车,他感觉自己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下子进入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一般。他后悔自己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万一穿帮了怎么办?不会坐牢吧?现在看来,他只能把谎话进行到底了。
“去哪?”张云岫明知故问,挑起话头。
“江湖鱼庄。”小李语气平淡。
“好像没听见杨厂长跟你说呢?”张云岫点上“红梅”递给小李,一脸不解。
“哼,在棉纺厂谁不知道龙厂长喜欢吃鸡,他的客人拉到巷子酒家;杨厂长喜欢吃鱼,他的客人拉到江湖鱼庄。我的哥,隔三岔五如此,当小车司机的如果没有这点眼力劲儿,还能在棉纺厂混吗?”小李在摇下车窗,娴熟潇洒地在车窗外掸了掸烟灰,继续抖露着秘密,“江湖鱼庄的老板你知道吗?就是杨厂长的舅弟哩。这些当官的,哪个捞钱不是高手,厂子的死活、职工的利益关他屁事!我们这些当司机天天跟着领导转,职工还以为了多大耙活儿,其实没啥意思,最多多吃几顿份、多抽几包烟而已,还是哥哥自己当老板舒服呀!”
“哪里,哪里!小李兄弟,不瞒你说,我们这些业务员看起来是吃香喝辣的,其实跟你们一样,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进价高了吧,别人以为你吃了好多回扣;进价低了吧,伤身呐,那是一杯一杯拼出来的呀。”张云岫附和着小李,跟着埋怨叫屈,心里却有了些底气——因为他从小李的嘴里探到更多的信息,他觉得他这个谎可以继续圆下去。他打定主意,生意做得成就做,做不成就撤,反正自己不亏什么,还吃了这些腐败分子一顿呢。
“张老板,鄙人郑七,欢迎你来江湖鱼庄。”车停在郊外江边用碎石子铺成的空坝上,早已等候的小吴为张云岫打开车门后,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吐露着笑容、伸着双手迎了上来,像好久未见的朋友。这种官方的礼貌性的铺垫,让在乡野间自然生长的云岫感到极不自在。但他明白,必须要马上适应这种方式,而且还要像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驾驭这种方式立刻回馈他们,不然穿帮了后果不堪设想。
“让你们久等了,郑老板、小吴。”张云岫礼貌性地笑着,伸出手握手,装得像一个老练的业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