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摸了摸怀里温热的钱袋,这是他这个月来存下的军俸,一共三百钱,他分文未用,就等着年节回家,让家人能吃些栗米,而不是豆饭。
想到这,他带着对主家的感激,走到了七里坡。
然后就被新建的家宅惊到了。
二层高的楼宅,排成两列,看着就气势恢弘,墙上刷了白灰,干净整洁,两排楼层之间,还用大锤夯平,弄出了个十来丈的平坝,其间有木柱支着,正晾晒着许多衣物,地面干净,让他一时不敢步入。
倒是院外有两处房子,顶上都冒着滚滚白烟,远远还能听到许多吵杂的争议声,让他不由得好奇起来,小心地靠近过去。
那房子像个是一个大窑,四周有好几处门,都用厚毡挡住风,那些人声,便是从这里传来。
掀开厚毡帘子,便是一股迎面而来的热气。
房中正放着一口口大锅,冒着腾腾热气,不时有人从锅中舀水入盆中,清洗着羊毛。
还有一些小孩,正将洗好的羊毛放到一边的木架上沥干。
“张二郎回来了”旁边有熟人惊喜道,“你可是军户里最后一个回来的,你家里都在那边纺线,还不快去帮忙梳毛”
张松被人指着方向,却发现家中父母、妻儿、兄嫂都在一起,围着一口大锅,忙来忙去“这是”
“这是主家给的羊毛”他的母亲正在拿着一把铁刷,将一团团细毛刮得蓬松后,拉成长长的毛条,而媳妇正从毛条中抽出一缕,熟练地纺着毛线,面带笑意,身旁已经放了一卷毛线。
“羊毛”张松一时茫然。
“不错,主家发下来的羊毛,咱们给纺成线后,一斤能给四十文线呢,”张母摸着柔软的羊毛,仿佛摸着自己的儿子,“而且,在这里又暖和,还有热水,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咱们家这两天,就已经纺了十斤线四百文线你儿子自出生还没尝过荤腥呢,这次年节,定能让他吃到。”
说着,张母还拿出了钱袋,给他看串好的铜钱。
张松看着那在清洗烘干的蓬松羊毛,忍不住摸了一把,柔软,细致,果然是
“松手”几乎同时,父母妻嫂同时咆哮出来。
“啪”张母愤怒地把儿子的手拍开,怒道“这瘟货,那手上全是泥灰,我这羊毛洗起来有多不易你知么那主家分给我们每家的洗物就那么点,碍了家里的收入,你这年节还想不想过了”
张松唯唯诺诺地认错,又看了一眼那主家分的“洗物”,只见到一桶清水,却也分辨不出区别来,只能在母亲的训斥下,拿出未洗的羊毛,一一将其中的杂物挑拣出来。
他的手指肿如萝卜,有的地方,已经冻成了紫黑色,甚是笨拙。
“瞧你这手,”他妻子顿时心疼起来,“陈老那有一罐药膏,是主家赐来的,能治冻伤,你快去涂些。”
“那得花多少钱”张松不以为意,“一点小伤,每年都有,不用管它。”
他妻子轻嗤一声“那是主家赐的,不用钱,你若不用,他人用光了,便无你份了。”
不用钱
张松挑毛的手顿时一滞,猛然起身“陈老在哪”
“右边的那厨宅哎,你记得带些羊毛回来”他妻子冲他背影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