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看看他,竟露出刚成亲时的害羞表情“好。”
她将手放到他手里。
两人手牵手走到了石榴树下,书生朝沈朝云伸手“仙士老爷,请将坛子给我。”
扶璃看看沈朝云,原以为他会拒绝,谁知他只是看了眼书生,竟真的将那坛子交到了对方手里。
书生缓缓抚摸着这坛子上的裂缝“我叫温生送来一封放妻书,还有便是这个坛子,嘱他将这坛子埋到石榴树下,如今”
他随手一抛,灰粉如沙“就让它随风去吧。”
两人朝扶璃和沈朝云做了个长长的揖,而后携手往外走。
如沙粉沫里,扶璃看到场景渐渐变幻。
窈娘坐在凳子上,穿了红嫁衣,由一老妪拿了个红盖头披上,她坐上轿子,颠啊颠地来到了一个挂满大红灯笼的房子,她在大堂里和书生拜堂,大堂里有酥糖的香气,有宾客的鼓掌,有声音在唱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沙粉落尽。
扶璃安静了会,问“这是域主的记忆”
“是。”
扶璃想,倒看不出那温温柔柔的书生,才是那真有执念的。
她突然记起之前听沈朝云念的几封情信,以及他刚进域时他长长的一揖,对她说“小娘子原谅则个。”
倒真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呢。
扶璃突然有些不得劲,这情绪她自己都说不清哪里来的,只道
“那黄生死得好早。”
“当是,”沈朝云道,“凡人性命如草芥,上京路途遥远,常有病死者。”
扶璃点点头,却突然“咦”了声,矮身在那沙粉里要一抽,竟抽出一张红封纸。
那纸就和那抛落的碎瓷在一起,只露出了一角,那红已经褪淡了许多。
上面有字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署名黄良玉,柳窈娘。”
那书生竟将婚书与他的骨灰葬在了一起。
一片红色落下来。
扶璃抬头,头顶的石榴开花了,花儿被风吹得簌簌抖动,落了一瓣下来。
扶璃愣了会,才拂去粘着的那瓣花和一点骨粉,小拇指上突然长出一截绿色菟丝藤,她“啪”地一下截断,插到那散落的骨粉上,再将之前得来的放妻书和信,一并放了上去。
她垂首。
一路走好。
这是菟丝子一族的送别礼,代表祝愿。
盈盈中仿佛有金光垂落在她肩头。
扶璃抬头,却见灰雾渐渐散开,域破,云出。
夜幕如洗。
石榴树下,有清朗如玉的梵音而起“行者皆苦,诸孽皆散,诸恶皆消,往生无极”
风打着卷而过,冥冥中仿佛有人朝他们福了福身,风盈过肩头,又飘然而走。
扶璃则支着下颔,看着身侧长睫微垂、安静念着往生咒的白袍少年,只觉得他这蒙了尘的白袍比之前哪一次都来得明亮又耀眼。
她想,宿主也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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