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材妈妈有贫困农村妇女那种特有的絮叨,以及对命运的悲苦绝望,这些话,成材天天听,成材妈妈天天讲。
但成材从来不讲,哪怕是跟从小长大的邻居二阳,他也从不提到自己妈妈,怕哪句话不对刺激到了。
“一会我去镇上找老舅,有现成的泡沫冰箱,去批发点冰棍卖卖。”成材等了一会才说。
“也行,二阳他们说是都要去深圳打工,你出去卖点冰棍也是个事,去了镇上再给你爸打个电话,让寄点钱回来……”成材妈妈交代道。
“我晓得的,上次爸就说了,这两个月就给寄钱回来,估计是工头那边不好说。”这事成材上次去镇上的时候,就打电话问过了。
“工头工头!你爸就是太老实,在外面总也被欺负,我听那三嫂讲,现在做临时工的早就有个一百二三一天了,你爸才能拿九十,你看看这一天就少了三十,还不是每天都有工出……”
“唉……”说着,成材妈妈又叹了口气,成材便闭嘴不言。
“一会你把雪芬也给带上。”成材临走出房门前,成材妈妈又说。
成材摇头道:“天这么热,雪芬怕是跟不住。”
心里想着大钱叔说过母亲要多卧床,妹妹在家也能给倒个水什么的。
……
顶着中午火辣的太阳,成材去了镇上,远远看到二阳他们,也没过去说话。
从老舅那拿了泡沫冰箱,老舅领他去了冷库批发就没多管他,老舅也忙得很,都是山旮旯里找食吃的,谁家也没特别好过。
在冷库批发成材将带在身上的本金全都换成了冰棍,心里想着这么大个镇子,不到百根冰棍很快就能卖完。
能快点用脚力换成微薄的利润才能有更多的本金去换更多的冰棍更多的钱,结果简单可见。
从镇上背着冰棍走时已经过了正午,到太阳都从山尖落下时也还剩十六根冰棍没卖完,多是进价1块2卖2块的那种。
望着擦黑的天,成材一边走一边往嘴里胡乱的塞着剩余的冰棍,一边塞一边跑了起来,凹凸不平的泥巴路扬起低矮的尘土。
一连吃了十四根,剩下两根1块2的留着带回了家。
“刚好走到村子里,就剩两根没卖完,雪芬你吃了吧,妈不能吃凉的。”说这话的时候,成材感觉胃里面都在冒冷气,以至于后来成材对吃冰棍很反胃。
在回来的路上,成材算完了今天的收益,减去完全亏损的十六根,一共挣了9块6毛钱……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第二天开始成材便总想到办法将冰棍卖出。
他毕竟是个要上高三的读书人,在鲁莽的第一天晚上,在肚子翻滚中以及与蚊子的战斗中,想好了本金回归、卖不出去这些事情,知道宁愿少卖也绝对不能砸在手里,家里没冰箱,根本没法存放。
有个从书上看到的词叫做‘犯错成本’,成材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这个成本。
之后1块2进价的冰棍,成材基本只考虑8根以下的量,2毛5进价的最多。
成材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镇上、小卖铺会将2毛5进价的单卖5毛,他卖4毛,再加上整个镇上都找不到几个跟他一样背着箱子到处吆喝散卖冰棍的人,便再不会砸手上。
第二天挣了27块2毛,比第一天少进一半的冰棍,之后的保守利润在每日三十元上下。
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越来越黝黑,不知道是否因为习惯这种日头还是农民本身皮肤就没那么娇嫩,成材从来没被晒到脱皮……
“3毛钱卖一根给我行不行?”
正走着,后面有个小娃儿追了上来,成材认得他,是刚才路过那户人家的小孩。
见成材不说话,小娃儿想了想,补充道:“明天你还走这边过,我再买一根,把钱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