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得斛已得了探子的回报,出到帐外,对围过来的小率们说道:“赤奴料是怕我部阻截,遣了不少人马押送,不下千骑,咱们点三千骑去追,抓下令狐奉,其余俘虏悉给获者为奴。”
凡有俘虏,皆给获者为奴,这是六夷的惯例。赤娄丹部的那些唐、夷奴婢大多就是这么来的。小率们轰然应诺。
贺干部的部民落数和赤娄丹差不多,三千来落,一落是一户,六夷的男丁从小就学骑射,少时骑羊射鸟鼠,稍长点便射狐兔,个个都能上马打仗,除了牧马看羊的外,十二三以上、六七十以下的都应召来了,集合起来的不下五六千人。
既然用不了这么许多,便打发了老弱的回去,小率们带着拣选出来的三千余壮年落民们,跟从贺得斛的儿子们,牵马出到帐区外,一声令下,纷纷上马,三千余骑驰出绿洲,奔上沙漠,踩起黄沙漫天,往赤娄丹部押送令狐奉的队伍追赶而去。
贺得斛作为部大,自然不可轻动,有他的儿子们带领就足够了,他目送他们远走,心道:“截下令狐奉是其一,趁此机会斩获了赤娄丹这千余壮丁,便可慢慢拾掇那老狗,将其部吞并了。等吞下赤娄丹,再把猪野泽边的余下部落尽数拿下,我就可有落近万,称雄远近;候大单於来攻陇地,我起兵呼应,只要立下大功,那定西王我也不是不能做上一做。”
秦国境内有大量以游牧为业、仍保持部落形式的内迁六夷,为便於将之和农耕种地的唐人百姓区别统治,秦国的国主称帝之外,另立单於台,自称大单於,以管理六夷。
却说莘迩跟从在令狐奉的马侧,一行人在千余奴骑的扈从下,走得很慢,停停走走,早上出了绿洲,到下午才行不过二十多里地。
莘迩心知,这是为了给贺干部追上他们创造机会,按了按悬在鞍畔的弓与箭囊,摩挲腰间直刀环柄的手心出了汗,纵有记忆中的些许场景,可他本身却是从未经历过战斗的,有点发虚,背上没有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
秋日曝晒得唇干舌燥,他不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努力设想等下接战后自己该怎么办。
傅乔吃了教训,在鞍上放了层软毡,跨骑在上,揽缰按鞍,心惊胆战的,不时往后头张望。
曹斐精骑射,善用槊,槊在逃亡途中丢了,胡部中没有合用的,他前些天自作了两支丈八木矛,聊且充用,此时提在手中,东张西望,倒是毫不惊慌,对令狐奉说道:“贺干部追来时,主上请跟在臣的身边,莫说三五七八,便是三二十贼虏来斗,臣也能保主上周全。”
胡夷善骑射不假,可也要看对手是谁,赤娄丹和贺干部至今仍保持着旧的政治传统,在骑兵战术的运用上,也还是传承了多少年的老一套,游射而已,相当原始,与其说是“兵”,不如说是“引弓之民”。曹斐是正规军的高级军官,亲自指挥过上千重装骑兵采用冲击战术与敌人肉搏作战的,对赤娄丹、贺干部的这点小场面自是看不上眼,非但颇有点不当回事,而且豪气外露的跃跃欲试。
蓬软的沙面出现了轻微的震动,初时难以察觉,遂之,震动渐渐明显,黄沙波动,坐骑不安地嘶鸣,老弱奴婢组成的队伍慌张骚乱起来。
很快,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怪叫声从后边传来,由小而大,再至震耳,这叫声甚至掩住了马蹄的声响。莘迩骇然回顾,金灿灿的大漠上,如同乌云一般,也不知到底是有多少人、多少骑的贺干部追兵卷带着沙尘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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