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劲臣幻听般地耳鸣了,他感觉自己像溺了水,呼吸困难,手指冰凉,他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臂上的那个烟疤。
当年愈合得不太乐观,烟花儿烫得很深。
他一直让袖扣紧扣着,或是带上护腕,这么多年,他把它保护的很好,但它偶尔还是会疼,疼得钻心。
“……顾老师……”
“顾PD?”
“……”
“顾老师!”司机和花朵唤了他好几声。
顾劲臣这才醒过神,笑着看过去,他的声音轻得听不清:“你们说什么?”
花朵在副座驾上扭着身,她张了张口,呆望着劲臣煞白的脸色,那双带着眼妆的妖冶眸子泛着红,在他像往常一样笑得畅快的姿态中显得过于突兀刺眼。
这就是每月6号左右顾影帝的状态,花朵早就习惯了,但还是心里一阵难受:“顾老师,您是不是觉得不舒服,怎么喘得这么厉害?”
劲臣局促呼吸两下:“……雾霾。”
花朵勉强地笑了笑:“是,是吗?快关窗。”
司机连忙关上了车窗。
过了一会儿,劲臣说:“走吧,回基地。”
“您不下车了?”司机诧异,“不是特地过来的吗?老板,今天里面有大演出!”
“是啊,所以来的时候不对。”劲臣慵懒地轻笑,“店里忙,哪有时间应酬,别折腾师兄了,下次再来吧。”
何止是时候不对,如今连身份也不对。
就这么不管不顾地闯进去,会不会惹来骚乱姑且不提,首先就会让人觉得为难——就算他对师兄说“忙你的,不用管我,”苍木也会放下手头工作,腾出时间来盛情款待自己。
一个影帝,一个商人。
就算两人心知彼此不必客气,但还要顾及旁人的目光。
人在社会,不比从前了。
何必给人徒增麻烦。
阿斯顿开上高架桥。
后车座上,劲臣戴上了耳机,一直摩挲手机的指尖终于顿住,他轻轻点开一个影音文件。
是一个从半敞的玻璃窗外,往房内偷拍的视频。
镜头抖得厉害,不是高清,音质也不好。
能看出这是一支正在进行日常练习的乐队,地点是一座郊区LOFT,没有内墙隔断的开敞式空间,像个装修粗犷的厂房,看上去空旷、哥特而又阴郁,墙面色彩如同欧洲中世纪小教堂。四个年轻人在演奏的,正是刚才从FerryNo.6传出的那首《TheDawn》。
被吉他手、贝斯手、鼓手三人围绕着的那个年轻男人,坐在LOFT正中央的琴凳上,正在弹奏一架白色电钢,只拍到了他在灯光下的侧脸。
青年的脸色很白,穿着黑色风衣,小指一枚黑玛瑙尾戒,在犹如废弃教堂的阴郁厂房里,仿佛一个身披黑袍的贵族吸血鬼。
弹奏到尾声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蓦地抬眼,侧过头,朝窗口的方向望了过来。
镜头明显地抖了抖,但没有立即离开。
看到了窗外有个偷拍的,他先是愣了愣,凝视了片刻,紧接着,他微微眨了下眼,唇角忽然闪过一丝笑意,对镜头垂眸颔首,并没有惊动乐队伙伴,只是淡淡的别开视线,继续他的排练演奏。
深凝染风情,垂眸敛寒星。
八年半,三千多天。
从中国到英国,从伦敦到京城。
这些年,他辗转了多少个城市,换过多少部手机……
这个视频,始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