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揣着钱去了买卖牲口的瓦市。
瓦市这边就杂乱得多,猪羊牛马都在这里叫卖,脚下一不留神就会踩到一坨不知什么牲畜拉的粪便,气味也很不好闻。
摊主大多是穿短褐的中年男人,身边拴着几头猪或是羊,砍价时喊的都是行话,外行人轻易听不懂。
她一个模样俏丽的年轻女子出现在这边,很是打眼。
一些牲口贩子吆喝着问她买什么,樊长玉一概不予理会,她从前跟着她爹来这边买过猪,知道从牲口贩子手中买东西多半讨不找好。
今日赶集,不乏有乡下农人养了猪,不愿意低价卖给猪贩子,自个儿赶到集市上来卖的,开的价钱再怎么比牲口贩子便宜。
只是樊长玉看了一圈都没瞧上中意的,她爹杀猪十几年得出的经验,挑猪时得挑臀圆、尾巴粗短的,这样的猪皮厚膘肥,杀出来才是上等好肉。
樊长玉打算先去别处转转时,却在角落里瞧见一个干瘦黝黑的老伯。
老伯脚边站着一头膘壮的肥猪,猪前肢和脖颈套着绳索,似在等卖,只是猪身上脏兮兮的,这会儿时辰又尚早,瓦市这边还没多少买家,几乎无人上前去问价。
老伯目光殷切地望着来往的人,却没敢张嘴吆喝,瞧着像是个不善言辞的。
樊长玉上前问道“老伯,你这猪怎么卖的”
终于来了个人问价,老伯颇有些紧张,只道“家中等着卖了这猪过年,猪贩子去乡下收猪,开的十文一斤,我这把老骨头才自个儿赶着猪来了镇上,姑娘要买,给十二文一斤就是。”
樊长玉没料到猪贩子去收猪时竟把价压得这般低,前边几个猪贩子把价钱已经喊到了活猪十文一斤,废老鼻子劲儿才能跟他们砍到十五文。
老伯给的这价钱,当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亏得这会儿瓦市人不多,否则猪早就被人买走了,樊长玉忙道“我买”
瓦市有专门称重的大秤,那头猪过了秤,竟足足有九十斤,樊长玉给了老伯一两银子零八十文,赶着那头猪往了城西的家走。
肉市这边早已开张,她这会儿杀猪去卖只赶得上个尾市,人没多少了不说,还得被压价。
不如今天回去准备周全了,明早再杀了猪拿过来卖。
出了瓦市,樊长玉再赶着一头猪走在路上,就颇有几分招摇过市了,引得不少人频频看来。
得亏樊长玉脸皮子厚,碰上相熟的人问话,她还能大大方方给自己拉个客,说这是明日要杀了拿去肉铺里卖的猪,届时记得过来照顾生意。
赶巧碰上了从前常在她爹铺子里买肉的酒楼厨子采买食材回去,对方听说她家的猪肉铺子明日就重新开张,瞧着赶回去的那头猪又很是膘壮,当场就跟她预订了二十斤,给了两百文的定金。
樊长玉回家时颇有些红光满面,巷子狭窄,她拿竹棍赶着猪,吆喝声和猪猡的哼唧声几乎整条巷子都能听见。
一只毛色近乎雪白的矛隼从自家屋宅那边飞出掠向高空,樊长玉抬头望了一眼,还有几分奇怪。
冬日里白雪覆盖,乡下倒是常见鹰隼去偷农人家养的鸡兔,这镇上又没人养这些,那只隼落在自家附近做什么
这条巷子两边的屋舍拥挤,是早些年官府统一盖的房子,家家户户都都是两层。
此时巷尾一间阁楼里,男人半坐在靠窗的床上,身披一件灰扑扑的旧袄衣,依旧难掩那一身清贵之气,床脚的炭盆边上搁置着一块熄灭的细长炭棍。
床边放置的他自己原本那身里衣已撕缺了一角
窗户半开着,冷风灌进来,拂动男人的衣襟和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