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不同”
闻人蔺嗓音轻淡,重复了一遍。
张沧汗颜,立刻垂首道“卑职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闻人蔺半眯眼眸,意有所指道“这位小太子,居然不怕本王了。”
风雪席卷池面而来,一颗微小的瓦砾自檐上坠落,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
电石火光的一刹,闻人蔺顺手手握住身侧钓竿一甩,丝线如银蛇扭动,直取屋檐。
鱼钩的折射出寒光,藏匿在暖阁屋檐上的内侍被细如发丝的鱼线缠住脖颈,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咕咚坠入寒池之中。
风停,殷红的血色自池底升腾晕染,随即消散不见。
竟有高手躲在屋檐上伺机行刺,而自己却丝毫未曾察觉,张沧不由冷汗涔涔,抱拳下跪道“卑职失察,还请王爷责罚”
“行了,将这里处理干净,查清楚是谁家放出来的狗。”
男人的嗓音轻描淡写,将手覆在雕栏的薄雪上拭了拭,“先去会会皇帝,至于这个碍事小太子”
他薄唇微动,“他挡的,可不止本王一人的道。”
“是。”
张沧将折断的钓竿拾起,试图将功补过,“这柄南洋进贡的钓竿,卑职会命人修缮如初。”
“不必。”闻人蔺慢悠悠负手跨过。
谁叫他今日,已钓到更有趣的猎物。
一盏茶后,流萤去而复返,悄声推开暖阁的门。
竹帘飘动,室内空空如也,唯有浮冰的池面荡开浅淡的涟漪,逐渐归于平静。
殿下嘴里那个世无其二的“温润美人”,早已不见踪迹。
东宫。
赵嫣刚从马车上下来,来不及喘口气,便见一名女史迎上来,语气凝重道“皇后娘娘谕令,召您即刻去主殿。”
听到皇后的名号,赵嫣秀气的眉蹙了蹙“来得真快。”
东宫主殿门窗紧闭。
纱灯的昏光倒映在一尘不染的地砖上,地砖上又倒映出小少年垂眸懒倦的神情。
而前方高位上,衣钗华贵的凤袍女人手搭凭几端坐,丹唇长眉,凤眸清冷,眼尾有极浅的细纹浮现,却依旧不损其五官美艳,颇有不怒自威之态。
她皱眉凝视坐在下座的“太子”,似乎在透过那张脸看另一个人。
“谁许你擅自开口,与群臣正面交锋的”魏皇后握紧了手指,单刀直入道。
小少年撑着下颌,纤长的眼睫投下暗影,盖住了眼尾的那点朱砂小痣。
“我自己决定的。太极殿之事,摆明了是有人煽风点火。若我如傀儡般不言不语,无异于授人以柄,届时幕后主使不依不饶闹到父皇跟前,向天子施压”
没有刻意压着嗓子,赵嫣的声线才显露出几分少女的柔来,“到那时,母后还瞒得住吗”
魏皇后眸色微变,冰冷的嗓音更低了三分“那也不可擅自行动你知不知晓你现在是何身份”
身份
是了,她得扮演母后最疼爱的儿子。
阔别这么多年了,母后待她还是那副老样子,动辄呵斥诘责,从不肯好好说话
不,对赵衍就没有这般严苛。十五年前一同降世的双生子,她永远是不被重视、不被喜爱的那一个。
“若今日做同样决定的是阿兄,母后也舍得如此责备他吗”
没按捺住情绪,赵嫣到底问出了口。
皇后冷冷道“衍儿行事稳重,仁德善良,从不做这般投机取巧之事。”
明明没了期待,赵嫣的心还是微妙地落空了一下。
她自觉今日这个“太子”演得还算尽职,心有不服,但也不想顶着兄长赵衍的身份与母亲吵架,遂不再辩解,只望着案几上袅袅晕散的香雾出神。
那颗照着赵衍的模样点上去的朱砂小痣,便如活过来般鲜红娇艳。
魏皇后喉间艰涩,却仍骄傲地端坐着,不曾流露丝毫软弱。
相对无言。
“殿下,该喝药了。”流萤的影子映在门扉上,适时打破沉寂。
深褐色的汤药搁在赵嫣面前,散发出浓重的苦味。
与她的皮实顽劣不同,太子赵衍生来体弱多病,几乎是汤药灌里泡大的,赵嫣如今自然得有样学样,方才不让人起疑。
只是她面前的汤药经人秘密改良过,并无强身健体之效,却能暂时改变她的嗓音,使之低沉更贴近于少年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