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尘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种表情出现在他那张冰山一般的脸上过,比她画上的还要生动。
叶倾怀的目光在那纸画像和陆宴尘之间来回游走了两圈,她飞速起身,行至陆晏尘案前,想要把那张画收回来。
却不想陆宴尘攥得很紧,并不松手,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叶倾怀的面庞。
叶倾怀亲自挑选的画纸质量极好,很有韧劲,在两人暗自较劲的拉扯中竟也完好无损。
“拙作,拙作,不堪入目,别污了先生的眼。”叶倾怀心虚地陪着笑道。
她言外之意是承认了这幅画是自己所作,陆晏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突然就松了手。叶倾怀收回那张画像匆匆回到自己案边,将它压在了一叠书本下,才抬起头对着陆宴尘尴尬地笑道“不过一副小像,先生切莫上心。”
陆宴尘并不答话,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叶倾怀,叶倾怀被他看得有些发慌,只得又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抄写她的功课。
过了一炷香的时候,叶倾怀终于抄完了。她的脑中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自己抄了些什么东西,她放下笔,抬手拭了一把额上的虚汗,却不敢抬头看陆晏尘。
“陛下不愿充实后宫,原来并非西华之故,而是因董公之由。”良久,陆宴尘长叹一声道。
董公是史上最著名的断袖皇帝楚哀帝的男宠董毕,这两人的事迹可谓“流芳千古”,为民间的文艺创作了诸多素材。
陆宴尘起身行到殿中,对着叶倾怀行了大礼,长拜在地,道“楚之衰落,自哀帝一朝始。此事关乎国祚,望陛下心念江山,莫效仿前朝哀帝。微臣虽非董公,却行了董公之事,万死难辞其咎。臣愧为帝师,请陛下治臣祸国之罪”
他说得义正言辞痛心疾首,叶倾怀却觉得更头疼了。
祸国之罪是什么罪那是要杀头的。
这个罪他能请,叶倾怀却不能治。一任帝师,太清阁学士,突然之间被杀了头,诏告朝野的文书上要怎么写难道要写他媚上祸主那丢的就不只是陆宴尘的性命了,更是皇家的颜面。
更何况,叶倾怀也没把握自己能对他下得去杀手。
“先生言重了。是朕荒唐,不怪先生。若要责罚,朕首当其冲。”叶倾怀好言相劝。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陛下年少,心性未定,是臣未能行好引导之责。请陛下降罪”他像个迂腐的老臣般在地上长跪不起,似乎铁了心要等叶倾怀降罪。
叶倾怀一向最受不了陆宴尘这个固执的模样,她拍案而起,怒道“没错,朕是喜欢你。朕就是喜好龙阳。但把你杀了朕就能不好龙阳了吗把你陆宴尘杀了,还会有赵宴尘李宴尘,天下有那么多男子,朕还会喜欢上他们。把你杀了有什么用”
叶倾怀说完,看到陆宴尘的身子明显一僵。以叶倾怀对他的了解,她知道,这是陆宴尘动怒的征兆。见他如此,叶倾怀竟有些畏缩,担心自己说得太过了。
熟料,过了小片刻,陆晏尘却抬起了头来,问道“那陛下以为,该如何治臣之罪”
他言辞恳切,神色忧虑,眼中还有一丝叶倾怀看不明白的期许。
叶倾怀顿了顿,正色道“先生说得对,教不严,师之堕。既然先生言说朕是心性未定,就罚先生将朕引回正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