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荻彻底恼火了。
阮荻这几天心烦气躁,他最近听说到风声,说历阳城里那灾星近日或许要回京城。等来等去,灾星迟迟未走,反倒遣人催问起十二娘何时入城赴约。
家族里意见各异,有不少声音说,一个旁支出身的女郎,又不是自小生长在荀氏壁里,家族把她从乡野认回门楣已经是十二娘自身的大幸。如果为了一个旁支女而为阮氏招致灾祸,倒不如舍了。
阮荻写了一封措辞强硬的书信回去反对。他父亲阮氏家主正沉吟不决时,收到了荀玄微的来信。
阮氏家主看完信,叹了一声孽缘,斥退家族里的乱声,打发阮荻来云间门坞接人。
阮氏家主给阮荻的手书里如此写道“阮氏之女,岂有从夫家出嫁之理。”
阮荻闷头干了整杯酒。
他分明把幼妹寄养在信赖的好友处,却成了夫家
他愤然起身,指着荀玄微道,“你不要装作无事人,我们是再无交情了”
荀玄微起身相送,淡定回应,“长善不必说气话。我们以后会更为亲近。”
阮荻噎住。十二娘出嫁,荀玄微成了他妹夫,岂不是果然更为亲近
他今日才见识了这位清风朗月的好友的另一面,简直要被气笑了。“阮某奉家父命接十二娘回阮氏壁待嫁。我今日已经来了,你却要留她到何时给个时限”
荀玄微胸有成竹道,“两三个月足矣。还请长善年底再来。”
阮荻恼火起身,走过来低声叮嘱阮朝汐,又怒视了荀玄微一眼,拂袖而去。
阮朝汐思索地望着阮荻远去的背影。
长兄和她最后说“你自当心。荀玄微不怀好意,离他远些。”
同辈的郎君,只要不是关系极为不好,都会互相称字,再不济也会互相称呼排行。
长兄和荀玄微是多年好友他们之间门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指名道姓起来。
昨晚荀玄微对她过于坦白,桩桩件件说得清楚,甚至还弄来了名册,让她自己挑选,阮朝汐满腹怀疑。长兄突然来访,言语间门提起“出嫁”,更令她心里警钟大作。
送人回返路上,阮朝汐试探着旁敲侧击,“荀三兄有没有听说,阮氏壁替我挑选的是哪家”
荀玄微的脚步停在新砌好的锦鲤池边,驻足观赏池子里欢快吐泡泡的锦鲤,轻描淡写道,
“大抵是昨日给你的名册里的。”
“昨日给我的名册里,有二十二家,六十八人。”
“哦,竟有这么多”荀玄微凝视锦鲤池的眸光温柔带笑,“恕我未曾留意。令兄向来疼爱你,给你挑选的,定然是名册里极出众的。阿般试着自己猜一猜”
阮朝汐知道,从他嘴里是掏不出什么实话来了。
她拢着裙摆在锦鲤池边坐下,双臂抱着膝盖,极冷静地说,“荀三兄,你知道的,我如今并不想嫁人。”
雪青色衣袂飘过她眼前,荀玄微也拢袍在她身侧坐下,随手摘下花圃里几朵花叶,洒入池中,引来锦鲤争食。
“阿般刚刚及笄不久,不急着嫁人。我知道的。前几日你和十二郎的车队往豫北方向直走,可是想趁着年纪尚小,承袭你阿娘遗志,去司州走走看看”
事情既然被撞破,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阮朝汐承认,“是想穿过豫北,去司州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