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子里,蚊虫乱飞。柳眉杏眼姑娘隔着铁牢冲蜷缩在一角的人儿说话,面上神色有些急切“姐姐,你就帮家里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
被关在七尺高牢笼里的人,双脚锁着镣铐,两手抱膝,脑袋无力地垂落着,蓬头垢面,像睡着一样一动不动。身上的衣衫明显小了,露在外的腕节细得跟竹竿似的。
没见反应,扒在铁牢外的女子生了气恼,但还是耐着性子“姐姐,你不在外行走不知道,咱们辛家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雪华寺那帮秃驴仗着后头有少林撑着,向来难缠。过去,他们只在百里山那带讲经化缘,最近却跑到”
好吵
牢里人眉头微微一蹙,闭合的双目下眼珠滚动。耳边没个清静,她想让在这叭叭的那位闭嘴,可可却怎么也使不上力。眉头越锁越深,抱着两腿的胳膊渐渐收紧。
“一而再地来我范西城传佛法,用心可谓昭然。北边弄月庵也不消停,常找名头,在城里施善布德”
这人在说什么辛珊思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凝结的眼睫轻轻颤动。
“单红宜前阵子才在石云山擂台占了上风,现在正得意。此次她大婚,少林、武当几大派都来人了。你蒙面在众目睽睽下抢了她的新郎官,外头一定生乱。若是能大伤单红宜,那就更好。到时,咱们再偷袭雪华寺和弄月庵,也无需杀人,和尚姑子滚在一块,两家清名就没了”
少林武当、单红宜、雪华寺弄辛珊思嘤咛一声,紧合的眼皮终于分开了条缝。视线模糊,周遭阴湿。目光慢慢凝聚,眼前变得清晰。破床烂被,粗碗馊饭她这是在哪
见人动了,牢外女子再接再厉,语调哀婉起来“悦儿知道姐姐心里有怨,在怪爹爹。可爹爹也有万般不得已,你是他亲生的,他能不疼吗只你的病时好时坏,难能把控”
辛珊思脑中一片混沌,两眼不可思议地盯着不远处脏兮兮的黑木桶。自己要是没看错的话,那应该就是恭桶。把它刷干净,绝对跟她家老屋里那只一个样儿。
“爹爹把你关着,是在护你。”牢外人还在说。
辛珊思抱着膝的两手扣紧,心怦怦跳。她她是在做梦吗不由吞咽,喉间干涸得发疼。感知真真的,不是在梦里。
“为了你的病,爹爹但凡得点上年份的好药,都马不停蹄地往百草堂送”
辛珊思勉力镇定着,目光慢慢移转,小心地望向说话的那位。
对方眉目秀丽,一张红唇略丰满,就是鼻梁骨不高,显得脸有点平,但肤白。头发梳得细致,一根麻花辫垂落胸前,为她增了两分甜美。身上藕粉色的交襟裙,衬得人气色极好。
“三月里爹爹还高兴地说,白前先生终于答应给你看诊了。可谁料四月白前先生外出采药竟不慎跌落山崖。崖下草深,什么蛇虫没有百草堂的人寻着踪迹时,尸身早残破不堪了。爹爹闻讯,大醉了一场。”
清澈干净的双眸在辛珊思那张脏污的小脸上尤为凸显。辛珊思大概知道正诉苦的这位是谁了,干裂的唇分开,试探性地出声“辛辛悦儿”
小猫儿叫似的,音嘶哑。但辛悦儿听见了,欣喜欲泣“姐姐,你终于肯理我了。”
镇定镇定,辛珊思内心在嚎叫。天啊,她穿书了,穿进了昨日睡前看的那本武侠小说雪瑜迎阳传里。“瑜”,谈思瑜,即女主,一个地主员外的外室所出。“阳”,曜矣,对应男主蒙曜。
小说背景参照元朝中期,不过国号并非“元”,而是“蒙”。皇家姓氏,也是蒙。讲的是出身卑微的谈思瑜,为母求医途中,误被牵扯进一场打杀,逃命时一脚踩空跌进一山窟窿里,被地下暗河冲到怀山谷底,巧遇一位疯女。
疯女正当真气逆流,为活命将一甲子内功全部灌予谈思瑜。谈思瑜因此际会,重伤大好。只疯女没了高深的内力支撑,仅清醒了一日便死了。她埋葬了疯女,不等伤痊愈就匆匆赶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