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青岚是在冬试后失踪的。
信是一位与倪青岚交好的衍州举子寄给倪青岚的,他在信中透露,倪青岚冬试后的当夜从客栈离开,那友人以为他冬试发挥不利,心中郁郁,故而依照倪青岚往日与他提及的家乡住址写了信来悉心安抚,约定来年相聚云京。
依照这衍州举子的口吻来看,倪青岚冬试的确未中,可友人信至,为何倪青岚却并未归家
一开始岑氏尚能安慰自己,也许儿子是在路上耽搁了,说不定过几日便回来了,可眼看一两月过去,倪青岚不但未归,也没有只言片语寄回家中。
岑氏的身子本就不好,近来更是缠绵病榻,吃得少,睡得更少,人又比以往清减了许多。
她不许倪素诊她的脉,也不许倪素过问她的病情,平日里总来给岑氏看诊的老大夫口风也严,倪素只好偷偷带着星珠去翻药渣,这一翻,便被人给瞧见了。
“你起来,我不罚你。”
岑氏倚靠在软枕上,审视跪在她榻前的少女,“但你也别觉得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你近来帮我挡着倪宗他们那一大家子人,不让他们进来污我耳目,也算抵了你的罚。”
“母亲”
倪素抬头,岑氏瘦得连眼窝都深陷了些,她看着,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我请大钟寺的高僧给平安符开光,近来病得忘了,你替我去取回来。”
岑氏气弱无力的嗓音透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威严。
这当口,倪素哪里愿去什么大钟寺,可岑氏开了口,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出了屋子,叫来老管家交代好家中事,尤其要防着倪宗再带人过来闹。
大钟寺算是前朝名寺,寺中铜铸的一口大钟镌刻着不少前朝名士的诗文,在一座清清幽幽的山上,静拥山花草色不知年。
也因此,大钟寺常有文人雅士造访,在寺中留下不少绝佳名篇,使山寺香火鼎盛绵延。
倪素近来心神不宁,一路在车中坐,也满脑子都是兄长失踪,母亲生病,马车倏尔剧晃,外头马儿嘶鸣一声,星珠不作他想,唤声“姑娘”,同时下意识将倪素护在怀中。
只听得“咚”的一声,倪素抬眼,见星珠的额头磕在车壁,淤红的印子起来,很快肿胀。
“星珠,没事吧”
马车不走了,倪素扶住星珠的双肩。
星珠又疼又晕,她一摇头就更为目眩,“没事姑娘”
粗粝的手掀开帘子,一道阳光随之落来倪素的侧脸,老车夫身上都是泥,朝她道“姑娘,咱们车轱辘坏了,昨儿又下了雨,这会儿陷在湿泥里,怕是不能往前了。但姑娘放心,个把时辰,小老儿能将它弄好。”
“好,”倪素点头,她并不是第一回来大钟寺,见前面就是石阶山道,便回头对星珠道,“你这会儿晕着不好受,我自己上去,你在车中歇息片刻。”
“奴婢陪姑娘去。”
星珠手指碰到额头红肿的包,“嘶”了一声。
“等回了府,我拿药给你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