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顾兰时喊了人,因对方看他的眼神太热切,只觉耳朵都在发热,不好意思别开了眼睛。
李香菊见他模样生得好,又瞅一眼眉心红钿,颜色鲜亮,再看看身段,个头在双儿和姑娘里都不算矮,身板瞧着也结实,不像那病恹恹的人。
之前她儿子说看上顾家的,因是个双儿,比起女人没那么好生养,她心里不大乐意,他们家又不是穷的娶不起媳妇,何必找个夫郎。
为这事她生了好几回气,可怎么都说不动儿子,最后只得捏着鼻子去相端顾兰时。
虽是一个村的,但顾家在村后,他们家在村头,小河村带个“小”字却不算小,六七十户人家呢,更别说还有这几年分出来的年轻夫妻,门户宅院越发多了。
离得远,她和苗秋莲很少互串门子,对小辈自然更不熟,再者,顾兰时没有嫁人,不像他们会在村口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坐在一起说闲话,若随意抛头露面,容易惹闲话。
今年顾兰时抽条长开了,村里人说苗秋莲养了个好看的双儿,她不是没听过,但不怎么在意,姑娘和双儿再好,能有儿子好以后不都是要给别人家。
他们家晋鹏长得那才叫一个俊俏,在她眼里,娶个天仙一样的媳妇才配得上呢。
不过后来暗暗一相看,李香菊倒是觉得儿子没说错,模样确实好,弟兄多家里也不穷,这才慢慢愿意。
看她盯得顾兰时脸红,顾兰生岔开话“婶子家今年收成该不错,我头先路过,见麦穗抽的好。”
“哎呦哪里,我看啊,今年种的稠了。”李香菊满面笑容,显然高兴极了,说“去年让你叔少撒点种子,非不听,去地里拔草都不好走呢。”
“就这一个月,麦穗都长成了,有草也欺不到哪里去。”顾兰生顺嘴说了句。
“可不是,不然地里那么多活,晋鹏也去不了镇子上工。”李香菊提起儿子,眼神都不一样了。
顾兰时顺势打听道“晋鹏的事怎么样了”
林家想求亲,他作为大哥肯定要操心,别的不说,先把林晋鹏打听清楚了,去年就听说林家想给林晋鹏在镇上找个好差事,做一个馆子的账房。
林晋鹏念过书,记账算账都是行的,在账本子上划拉几笔,每个月都有工钱拿,比泥腿子好多了。这还是其一,要是和东家处得好,再寻摸点门路关系,杂七杂八的钱和好处不就来了。
顾兰生听人说过一点,心里大概有个底,要真能做账房,他们兰哥儿嫁过去总不会吃苦。
“嗐,他啊,没出息的。”李香菊嘴上这么说,脸上几乎笑成一朵褶子花,说“这不前两天,他舅爷托镇上关系,又是请饭又是送礼,让人好生说了情,这不今天过去,就是跟着老账房干活,学点东西以后好安身立命,听他舅爷说啊,差不了,等老账房退了,就是晋鹏呢。”
提起林晋鹏,顾兰时没有之前那么高兴,昨天晚上又做了同一个梦,以至于这会儿听到林晋鹏的名字,他心里头有些烦闷,开口道“婶子,大哥哥,我回家做饭,不然要误了饭时。”
在地里干一早上活,一家子肚里都饥饿,乡下人哪有不知道这个的,李香菊连忙说“好好,那你快去。”
到家之后,顾兰时蹲在地上洗菜,想起李香菊刚才看他的眼神,后知后觉不喜欢被那样盯着,他皱着眉,想起昨天听到他爹娘低声说的那些话。
林家之所以迟迟没有正式上门提亲,一个是在跑林晋鹏镇上的差事,另一个则是因为他。
小时候他娘带他去舅舅家,来了个远方亲戚,那亲戚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有算命的本事。
他娘求着给他算了一卦,算出来别的没有什么,只一点得牢记,他满十七岁后才能成亲,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为这个,他们家早商量好了,不到十七岁绝不让他嫁。去年有人来说媒,他娘放了这个话出去,媒人一回话,原本有意思的那家人再没动静。
今年他十五,这个年纪左右的双儿,有早点的已经嫁出去,迟一点十六岁也成亲了。
十七八岁才嫁人的倒是也有,顶多被村里说几句闲话,他自己不怕闲话,只是林晋鹏今年十七,要是再等两年就十九了。
他爹娘说,林家肯定有所顾虑,毕竟要等。
而且十九岁以后才成亲的汉子,一般都认为是家里穷,娶不上媳妇才把年纪拖大。
顾兰时一把捞起洗好的菜,水面晃动破碎,映出他少有的烦躁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