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侍前来回禀的目的就是要让贵妃放心,遂道有,“大王府中有七十二幕僚,自会替大王周全。不过大王亦命臣带话给娘子,富贵险中求,坐等下去恐怕等不来加官进爵,等来的是铡刀。与其受人拿捏,不如先发制人,外面已经安排妥当了,请贵妃娘子安心,只管等着大王的捷报就是了。”
贵妃其人,空有野心,但沉不住气。近侍走后,她又惶惑不安起来,想了半晌,还是招来心腹谒者,让他往左仆射府上跑了一趟。
裴直得知这个消息,吓得魂儿都快飞了,喃喃道“这没脑子的混账,小命不想要了。他死自去死,还要坑害裴家全族为他陪葬,苍天啊,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他这舅父,当得可说没有半分尊严,凌冽的倨傲不分亲疏,就算你是至亲,他也照样不放在眼里。裴家呢,确实算不上鼎盛门户,裴直走到今日,四分靠才干,六分靠运气,在凌冽眼中,没有他母亲,就没有这舅舅的高官厚禄。
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连外甥也不将他放在眼里,上次利用高存意那事失败后,凌冽就彻底与他划清了界限,甚至话里话外颇有怨怪他的意思,说他优柔寡断,堪比凌溯。
凌溯优柔寡断吗裴直觉得他简直是疯了,听见圣上借机的一句打压,他居然信以为真了,全忘了当初沙场上的凌溯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他倒是当机立断了,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攻入东宫,围剿雍王府吗
疯了疯了这事根本不能成。他疯魔不要紧,裴家全族怎么办男的充军女的入教坊,一辈子为奴为娼吗
裴直倒退两步,一下子瘫坐在坐榻上,十二月的天,浑身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顺着鬓角往下直流。
家使在一旁切切劝导“阿郎,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等闲不能含糊啊。上回那事,太子虽不曾追究,但心里未必不记恨阿郎。这次闹出这么大的祸端来,受牵连是必定的,就看阿郎觉得值不值了。”
这还有什么值不值的,谁会拿全家性命陪他们母子发疯裴直活到这把年纪,上有老下有小,早过了意气用事的阶段,也看明白了,就算凌冽将来有大出息,未必会念他这个舅舅的好。眼下又要发癫,连累整个母族,自己断乎不能装聋作哑了,须知这样大山压下来,姓裴的一个也逃不掉。
家使观他神色,试探道“阿郎,可要去商王府上一趟,再劝劝王爷,三思而后行”
裴直慢慢摇头,“他根本没打算与我商谈这事,我贸然去找他,于事无补不说,兴许还会招来他几句恶言。”
家使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既如此,小人去预备马车,郎主可要现在入东宫一趟”
裴直仍是摇头,“太过张扬了,还是再等等,等明日去了政事堂,再说这件事吧。”
这一晚可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二更便披着衣裳坐了起来。
床上的夫人察觉了,支起身问“这是怎么了眼巴巴等天亮吗”
他不耐烦应她,只道“你睡你的,别管我。”
好不容易熬到五更,头重脚轻地起身换衣裳洗漱,等着开市鼓一敲响,便策马直奔宫门。
这段时间门不上朝,但臣僚们仍聚在东西朝堂上奏禀政事,待秘书省收集了奏疏,再分轻重缓急,分别发往东宫与政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