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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魔法师(1 / 1)

第十章“你不是魔法师。”杜正一停止了计算,没有什么情绪地望着她,直截了当地说。这句话不是个疑问句,关歆月眨了眨眼睛,只犹豫了一下,转瞬间又笑开了,仿佛放弃了说谎的想法,兴致勃勃地肯定着他的判断。“我不是魔法师。”“但是你很了解我们的世界。”杜正一步补充了一句。她不但知道,而且轻易就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还把他们诱骗到这里。“算不上了解。”关歆月又刻薄地笑了。“只不过我们家七口人里有四个魔法师,法师在我们家里可不算稀罕物。”“确实。”杜正一谦逊地表示赞同,双手从裤子口袋里抽了出来,“我忘了这一点。”关歆月收起了笑容,死死地盯着杜正一的手,仿佛凭空嗅到了危险的意味。“你的朋友在哪里”她提醒他,也是在警告他。杜正一没有理会她的游戏,他不喜欢配合别人的步调,对猜谜也没有兴致。他没忘记自己所在的这座老屋吞噬了三条法师的生命。甚至也许是四条生命,还包括照片上的那个年轻女孩。有时候,有些法师会对人类着迷,违规地吐露了自己的秘密,他们占着上风的力量不一定能敌过擅长机巧的人类。所以他不愿意跟人类打交道,也不愿意浪费时间。他抬起一只手,手掌上虚握的空气迅速冷却,凝结成水,几乎在一瞬间水又成了冰。“等一等。”关歆月面无人色地大喊了一声,“你一点都不在乎你朋友的命吗”杜正一突然分辨出来,她在强撑着意志跟他赌博,她都快要歇斯底里了。昨天他也没有看错,她被一股火焰支撑着,不管她能不能达到目的,那簇火焰最后都会把她焚烧殆尽。她自己也明白,却不在意,像个一无所有的赌徒在做最后的尝试。他突然改变主意,向前踏出了一步,逼近了那个苍白的女孩,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他继续向前,窗外暗淡的月光在他身前加持了一副阴影。关歆月屏住了呼吸,所有占了上风的伪装几乎都掉落了,她已经吓得不能动了。他继续着自己的测试,掌心上方悬浮的冰块逐渐被拉长,变薄,他用意念雕琢着它,直到冰片薄而锐利得越来越像一片刀刃。关歆月看着他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恐惧,还有更多的厌恶,简直是深恶痛绝。“真了不起。”关歆月语气古怪地讽刺着他,她歇斯底里地红着眼睛瞪他,暴躁地说道,“随便你杀了我吧,反正你这个初级法师也没什么用,你的朋友会在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待上一辈子”“也许我”杜正一的恐吓没说完就被音乐打断了。关歆月被声音吓的颤抖了一下,瞳孔猛地缩紧,足足有几句话的功夫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响了。杜正一惊讶地看见她分出精神来还看了一眼手机的屏幕,他有点郁闷,开始希望现在掉进陷阱的人是自己,换罗奇在这站着,罗奇虽然做魔法师做的还不如个魔术师,但应付这种场面肯定比他更擅长。“你没有帮手,”杜正一说,他在指尖转动把玩着那片冰刃,然后让它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碎裂成两截,在空气中迅速溶解,气化,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有什么法师骗了你,让你做他们的代言人,我劝你告诉我他们是谁,然后回去好好读书,不要掺合我们的事。如果你们家有屠杀法师的习惯你也不该故意引起我们的注意,火不是这么玩的。”关歆月瞪着他,那双眼睛在室内越来越浓的黑暗中依然显得很亮,她也在观察着杜正一,眼神从方才的空洞解中冻过来,变的越来越复杂。“不要继续装小孩了,按照人类的说法你应该是个什么来着变态”杜正一继续一本正经地说,他似乎从空气中推衍出一个词来,“变态杀魔法师狂太可笑了,就好像婴儿杀人犯。”“你是警察吗”关歆月突然狐疑地问道。杜正一不理会她的话,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她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这次连她都没有理会,手机坚持不懈地响了一阵子又安静了下去。关歆月摇了摇头,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你不是执行委员会的人,你太年轻了。”“如果我是执行委员会的人,就要负责处理向你泄露这么多信息的法师了。”关歆月凄然一笑,“你是不是失忆了他们都已经死了。”“不是还剩下一个吗”杜正一顺口接了下去。关歆月直直地瞪着他,“她还活着你们就是为了杀她来的”杜正一也在看着她,评估着情况的变化。“我为什么要杀人”他说,两只手都插回了裤子的口袋里,身体的姿态松弛了下来。手机铃声又响了,他突然觉得铃声的旋律有些熟悉,再略一思索,他又仿佛连歌词都能记得了,那似乎是“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他怔忪起来,虽然不敢让关歆月离开他的视线,但那歌词却越发清晰,“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归来归来不可以久淫些。”一句一句,似乎当真有人在歌唱。那歌声并不来自女孩的手机,飘飘渺渺,仿佛有人在他头脑的深处轻轻作歌,一字一句,他听得分明。音调舒缓,轻柔地唤着他。唤着他的魂魄归来,他记得这首歌,他记得每一个字,他轻声附和,心底忽地闪过一丝清明。他再一次睁开眼睛,四周昏暗,地上一簇火焰有气无力地燃烧着,明灭的光线依稀照亮四周红砖砌成的墙。上方虚空一般黑暗中,悬着一块浅色的圆斑,他猜自己大约是在井底。紧接着一张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遮挡了他的大部分视野范围。“我靠,”他有气无力地说,“罗奇你离我远点。”罗奇往后缩了缩,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还是亮晶晶地盯着他,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你终于醒了。不知道你看到什么了,但那些都是幻觉。”他缓缓地撑着身体坐起来,天旋地转,头重脚轻,有点想吐。罗奇伸手帮了他一把,一边说道,“现在是真实的,为了防止你造成混淆,我可以说一些你绝对想不到的事情。”杜正一知道现在不是幻觉,但是懒得跟罗奇说。罗奇单方面地大声宣布道,“我最喜欢金、瓶、梅,能够倒背如流。”杜正一怔了一下,他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有个声音颤抖着说,“有病。”杜正一转头看见了一个小女孩,抱着膝盖瑟缩地坐在墙边,是真的关歆月。罗奇笑出了声,“能背下来是吹牛皮。”杜正一瞥了罗奇一眼,能看到他还是个熊孩子真让人安慰,欣慰之下连揍他一顿的心思都没有了。“你唤醒我的”他看了一眼四周,井下宽敞干燥,犹如整修出来的地下室。罗奇没有立刻回答,有些不太符合他爱吹嘘的性格,杜正一又看了他一眼,他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按照课本上的做法做了,但是不知道对不对,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我很好。”杜正一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没事吗”“关歆月是被我拽到后院来的,他们家的潘德拉贡轨道站点就在这口井里。说实话她后爷爷真是变态,我一想到可能有人看到他从井里出出进进的场面,我就”罗奇打了个哆嗦,“但她我就指着你怎么了就是她,她什么都知道,她在门口挣扎不过的时候就踢了一脚石鼓,结果我们就只是被坏了的轨道力量拽下来,没有像你一样陷入幻觉。”“你好意思说你有脸往死里拽一个女孩,就仗着胳膊粗腿壮吗”关歆月抬起头来怨怼地瞪着他,“你到底有没有节操”罗奇腾地站起来,掷地有声地扔下四个字,“先撩者贱”“你”关歆月瞪着罗奇,突然之间就哭了。杜正一的脑袋都大了,拽了拽罗奇的裤脚子,“你行了啊,她才十六,你能稍微让一句吗”罗奇没想到她居然会哭,他错愕地看着哭泣的少女,一脸踩了屎的神情,倒霉里夹着郁闷,闪到杜正一身后坐下,远远地躲开了关歆月。杜正一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看了一眼罗奇生起的那簇鬼火一般的火焰,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燃烧的元素成分,篝火就稳定而旺盛地燃烧了起来。接着,他才望向一直垂泪的女孩,并没有安慰她,只是平静地说,“你为什么要被罗奇气哭呢这是一件多小的事啊。再说,像你这样一连失去几个亲人的人,应该早就已经知道哭是没有用的了。”仿佛他的话里有什么奇怪的成分,罗奇悄悄从杜正一身后探出头去,看见关歆月竟然真的雨住风歇,神色间莫名真实了起来。那些或歇斯底里或恍惚的痕迹都褪下去以后,她看起来更像个真实的十六岁女孩。杜正一安静地望着她,就在井底下的篝火边低声问道,“这个幻境陷阱是谁设的”关歆月没有回答,她垂下了头,也望向那团篝火。“是你爷爷。”杜正一替她做了回答。“我小的时候。”关歆月开口道,她的嗓子已经哑了,“爷爷有时候会送个小火团给我,装在玻璃罐里,每天都要记得喂些干燥的柠檬草,小火团就会活很久,还有好闻的味道。”罗奇想起他小时候也有这个,是法师逗小孩子的传统礼物,他有一次喂了他的火团吃玉米,结果炸了一罐子爆米花,火团也没有了。那次他被家人骂惨了,说他违背了传统习俗美好的初衷,他自己也有些尴尬,更何况还被小朋友们传扬出去,引为笑柄。现在关歆月这么一提起,他忽然觉得关歆月跟他的差别并不大,不那么像个变态泼妇了,他对于自己方才的简单粗暴就有了些不好意思。杜正一神色淡淡的,始终望着关歆月的脸,“你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差。”关歆月古怪地笑了,“我有时候真希望我们的关系很差,这样他们就算都死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就是这种地方变态罗奇暗搓搓地想,要不然就是中二病叛逆期。杜正一却突然在旁边说道,“这是心理受到严重创伤后,进行自我修复的一种方式。”罗奇缩缩脖子,总觉得杜正一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就好像他现在能听见他的心声似的。他赶紧丢下那些腹诽,观察了一下杜正一加工过的篝火,它们就只是篝火而已,只能取暖和照明,十分无趣。他动了动意念,在篝火里添加了几根干燥松枝。松枝在火焰中燃烧着,发出了悦耳的轻微噼啪声,更像是真实的篝火了。他自满于自己制造出的温馨环境,一边听着杜正一和关歆月说话,一边又向篝火里填了两根松枝。“但这是不对的。”关歆月说,她的眼睛很大,眼泪又从那双饱受惊吓和绝望的眼睛里流出来,她仿佛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泪。“我想知道是谁杀了他们我想揪出那些人我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我从来没想过我们是不同的,一直到他们都不见了,我才明白自己无能为力。我知道魔法师是存在的我知道你们的世界是存在的可是那又有什么用你们的世界,最终毁了我的世界”罗奇被她语调的沉重和仇恨给吓着了,心不在焉地雕琢着新的一批松枝。“恨意。”杜正一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说。罗奇怔了一下,杜正一说话的方式就像人类的ai,正常人谁会这么遣词造句杜正一自己很快就转换了一个模式,语气有了更多的色彩,“你想杀掉法师,因为太仇恨了,所以不计损失。你了解我们这个世界运作的方式,所以想办法引来法师。”这点罗奇也想到了。接着杜正一又吐出了单个的词,“焦虑。”他停了停,墨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女孩,瞳仁微微地放大,仿佛是因为篝火的照耀,那双眸子里仿佛有暗流在轮转,眸光亮得惊人。“哦”他忽然低沉地叹息,“焦虑是因为你在隐藏隐藏什么呢隐藏另外一个女孩的信息。”关歆月倒抽了一口冷气,猛地站起来,喘息着瞪着杜正一,“你你滚出去你在我的脑子里你在看我的想法”罗奇惊愕地怔了一下,他都没想到,这女孩真聪明。杜正一没有站起身,他的神色又悠闲了起来,向关歆月随和地摆了摆手,“我只能看到一些情绪,最多还有一些思维的浮光掠影。你坐下来吧,这样咱们才可以更好地说话。就算是个小女孩,也得讲讲道理不是吗你了解我们的世界,是不是你看看我和罗奇的年龄,还不足以谋划出杀掉三个法师的大事来吧更何况,我们都不是你爷爷那种大法师的对手。”关歆月防备地紧盯着他。他笑了,“我只是不想再被骗了。但是你放心吧,我不会再看你的大脑了,我没有那么多精神力可消耗。我不擅长心灵控制,而且刚才在幻境里也消耗了太多的精神。”他确实很累,疲惫几乎无法掩饰。关歆月脊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站着,杜正一耐心地等着她,直到她最终倚着墙,滑坐在地上。“我从没有见过外面的法师。”她语焉不详地说道。杜正一答道,“法师通常不喜欢群居。”“我是说,就算我的爷爷,姑姑和姑父都死了以后,也没有一个法师找上门来问一问。”关歆月说道,“如果是我们人类,警察早就该登门了。”“我们的人肯定来过。”杜正一不假思索地说道,“他们不会被人类看到,处理与人类杂居的法师事务时,我们有标准流程。而且,我想调查结果一定是自然死亡。”“说谎”关歆月突然道,怒不可遏,“我爷爷不会酒精中毒而死他那样的人,怎么死都可能,就是不会把自己喝死”杜正一思索着,没有开口。“再说,”关歆月又说,“爷爷去世以后,我姐姐就失踪了。”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绝望又愤恨。“你们,真的,关心吗”杜正一颇有些踌躇,他想跟关歆月讲道理,小姑娘却明显被仇恨蒙住了心眼子,他虽然可以解释法师行事的规则,可是对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小姑娘,所有的解释都没有多大意义。而且他明显又跟小姑娘谈崩了,想问清她知道的情况不知又要浪费多少时间。就在他进退维谷,低头思索的时候,他的耳边突如其来地传来一声巨响,他一怔,余光看到火焰腾空而起,女孩尖叫出来。杜正一本能地升起护盾,护住三人,接着容出空来才控制住火势。一旦把篝火恢复到正常大小,他就忍无可忍地怒吼了一声,“罗奇”刚才他他妈就留意到罗奇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往火里扔东西。罗奇现在正在他身后,惊慌失措地贴墙站着,怂得无遮无拦。“你过来坐在我前面,让我看得见你的两只手。”杜正一怒气冲冲地说。这是一道欺人太甚,不留情面,特别混蛋的要求。但是已经自己把自己吓恍惚了的罗奇,本来也不占理,居然也就蹑着脚,认怂地走到了前面,隔着篝火跟关歆月互成犄角之势地坐下。横生了这场变故,杜正一和关歆月一时之间都静默了下来。关歆月是因为受了惊吓,需要稳一稳心神,而杜正一大约是被气的。罗奇怜悯地偷偷张望了他好几回,见他短时间内不太可能理自己,就转向了关歆月。刚才听她说了一会话,他也有些同情她,气也消了不少。就这样,本人几乎是毫无知觉的,罗奇就一边烤着火,一边说了句一语定乾坤的话,“法师世界就是那个鸟样。”关歆月转头看了他一眼,居然神色就和缓了下来,面上只剩了疲惫之色。杜正一连忙见缝插针地问道,“昨天关于你家人去世的情况,你说的都是真的,对吗”关歆月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我姐姐是在爷爷去世以后失踪的,她本来应该去读大学的,你知道就是你们的那种大学。可是在开学之前她就失踪了,这么久了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过我,我知道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哦,”罗奇说,“所以你写那些神神鬼鬼的帖子,是为了跟法师世界取得联系吧但是你又担心会引来杀人犯,所以想要先下手试试”关歆月矜持地挺直脖子,跟昨天哭着求他们捉鬼的样子判若两人。罗奇一哂,“想求人帮忙你就直说呗。”关歆月转过头来,从篝火上方盯着他,毫不客气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求你,有用吗你不是说了你不是法师吗你既然不是法师,又跟我有什么区别,我做不到的事你就能做到了因为你胳膊粗腿壮吗”罗奇的脸红了起来。杜正一看了他一眼,接过话题,“你爷爷在临终前,真的有过异常吗”关歆月缓了一口气,神色间添了些真实的烦乱,“他是有些异常,那样子就好像他的大脑不堪重负了。有时候他喋喋不休,说很多我听不大懂的话,有时候惶恐,有时候愤怒,有时候又一个人站在窗口发呆几个小时,我跟他说话,他也没有反应。”罗奇是觉得,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在青春中二期下,说什么都是有点夸张的,乱用比喻。她又涉世不深,怎么就知道一个人的大脑不堪重负的样子他瞥了瞥杜正一,发觉他听得若有所思,却是神色严肃。他也就不想发表意见,再引得关歆月夹枪带棒地攻击他。关歆月继续说了下去,“那时候确实有一个女人跟我姑父走的很近,她就住在这个村里,我跟姑姑出门散步的时候遇到过她几次,每次她都古怪地瞪着姑姑,姑姑看见她当然也很生气。她是这村里一家人的女儿,听说原本念了个卫校,毕业在城里一家私人医院里当护士,还嫁给了那里的一个医生。可后来不知怎么就离婚了,附带着也失了业,搬回乡下的父母家里。就这么着,遇到了我姑父。”“念了卫校,是个护士。”杜正一重复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说,她是个人类”关歆月点点头,“一个人类。所以我也不明白,一个人类,怎么就要了法师的命了。而且我姐姐说过,爷爷是个非常厉害的大法师。”她停了停,露出了一些小女孩的神色,焦急地补充道,“我姐姐她肯定不是胡说吹牛的。”“她当然不是吹牛。”杜正一说,“他在这里布下的幻境在这么久之后还能使用,而且这样复杂,也只有大法师才能做得到。”罗奇忽然觉得杜正一还挺温柔的,虽然一脸严肃,但这句话分明是在安慰小姑娘,这就显得杜正一当真年纪很大,大到懂得迁就和关怀别人了。“我姑姑她以前也没怎么生过病。”关歆月低声说道,“突然之间就心脏病发作了。”“那个女人你后来见过吗”杜正一问道。关歆月的神色有些嫌憎,又有些别扭,“她时常会回净土寺来,我见过她几次。”“寺庙”杜正一有些惊讶,“和尚可以结婚生子吗”关歆月一愣,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杜正一,“当然不可以,她又不是回家,她是去那上香。”她说完脸上的神色更别扭了一些,仿佛条件反射一般地抬头看了看井口,声音变得更轻,好像怕被谁听见。“我听说听村里的女生说,在净土寺上香很灵验的,所求的都会得到回报。”罗奇心里一动,“什么愿望都会得到回报就这么个乡下小庙”“那是净土宗。”关歆月说,“我听说要想得到所求,就需要先修够功德,愿心越大,需要修够的功德越多。我不信神佛会听从人们的恶念,但是听多了一些传闻,我还是有些害怕的。我爷爷和奶奶都很不喜欢这间寺庙,总希望我们姐妹离那远一点。”“那还为什么要住在寺庙隔壁啊”罗奇好奇地问道。“我们最开始住在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寺庙,隔壁只是几间破房,听本地人说是个寺庙的遗址。大概四五年以前,突然有个黑社会大哥金盆洗手回了乡里,可能觉得自己虽然放下了屠刀,可也未必能成佛,所以就舍了钱,在那修了座庙,还煞有介事地请了一个和尚住着。那个人本来还想用自己老爸的名字给寺庙命名的,结果和尚誓死不从,就被他打了一顿撵走了。再后来那个大哥就病死了,但是寺庙已经修成了,后来也不知哪一天就住进去了几个和尚,接着那个寺庙突然就变得非常灵验,有很多外地人还特意远道来烧香。”关歆月说。罗奇“呵”了一声,“要是愿心是杀人,那她得放生多少才能够数啊,真放生鱼籽了”杜正一却突然看向了罗奇,“你呢不想去寺庙许个愿试试”罗奇有点吃惊,他当然想去看看,但是又摸不准杜正一的脾性,怕他是在说反话逗自己。毕竟自己今天已经冒失过一次了,看杜正一精神萎顿的样子就知道被自己害得挺惨。天才总是没有耐性的,杜正一脾气可不是太好,估计今天能分给自己的惹祸配额肯定是已经用光了,他最好不要贸然上套,把自家送上门去讨骂。他犹豫了也就一句话的功夫,杜正一好像又烦了,也不等他回答,突然问道,“你学过空间移动的原理吗”这话题也太跳跃了吧。罗奇有些衔接不上,“学是学过一点。”但那也只是在基础课上学过一些基本理论而已,谈不上有多深的认识。杜正一却点了点头,突然开始给他讲瞬间穿越空间的种种知识。杜正一说话风格言简意赅,他说的很多东西虽然罗奇课上也学过,但是杜正一讲述的角度却十分不一样,曾经让罗奇觉得很模糊的地方,他三言两语就给拆开了,罗奇竟然也就懂了。后来罗奇反思了一下,杜正一的解释充满了实用主义特征,很多东西是基于经验而非艰深的理论的。杜正一仿佛讲的很高兴,完全把关歆月丢到脑后去了,兴之所至,还凭空显示出了数学计算公式,以跳出井口为例,给罗奇演算了一遍从这里到后院平地上的坐标如何设置,参照系如何选择。课讲完了,杜正一站起身来,“我现在要从下面关闭这个已经坏了的枢纽站。”罗奇跟关歆月对视了一眼,跟着就都追随着杜正一的举动,看着他打开了一个壁龛,拆掉了里面的人造水晶。罗奇有点明白过来了,“那我们怎么上去你要是不带上我的话也行,我申请一根绳子,我可以自己爬上去。”杜正一走了回来,一只手落在关歆月的小臂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右手按在了她的腰上。不过他的脸始终都是朝向罗奇的,脸上带着一丝特别愉快的笑容,“记得我讲的那个小狐仙的故事吗别把自己卡在墙里,一定要小心。”罗奇完全傻了。关歆月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他的呆脸,便觉得身体周围有一阵挤压感,那感觉十分不真实,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她定一定神,就发觉她正和杜正一面对面站在她家厨房里。杜正一松开了她,转身去她家的厨房里到处翻找,最后从上面的橱柜里找出一包茶来看了看,接着就开始烧水。关歆月不安地透过窗户看着浓雾中的后院,刚才他们置身的那口井在夜色中连看都看不太清楚。想到罗奇真的还在那里面,她有些不舒服,想了想,伸手将后院的灯打开了。“你真的不去把他带上来吗我听爷爷说过,空间移动是非常难的,我姑姑和我姑父都做不到。”杜正一满意地看着水壶里的水沸腾起来,他沏了一壶茶,也给关歆月倒了一杯,“我就是想看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先跳门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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