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生从学堂里回来,放下洗得发白的书包袋子,先去房间里看了他娘。见他娘依旧睡着,就小心的退了出去。
他先去了灶房,瘦弱的身板操起木勺子打了水,洗了手开开始淘米煮饭。只是还不等他放米下锅,屋子里就传来他娘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这段时日他娘的身体越发不行了,他惊慌一瞬,放下陶罐就往屋子里去。
形容枯槁的妇人趴靠在床头,不停的在咳血,床上地上都是斑斑血迹。
“娘”何春生一步跨进去,伸手过去扶她。
苏玉娘还在不停的吐血,神志显然已经不清楚了,那血溅到他手上,怎么堵也堵不住。
他娘要死了,像他爹那样。
何春生眼眶一红就落下泪来,才六岁大的孩子,饶是平时再懂事此刻也慌了。
“大夫,大夫,娘你别怕,我去给你找大夫”他发现怎么堵也止不住那血后,松开他娘爬起来就往外冲。
大门被他拉得哐当一声,他娘的病一直是林大夫在治,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林氏医馆求救。他才跑了没多远,迎面就撞上了刚出诊回来的齐大夫。
齐大夫人倒是没事,他人小刹不住,整个人往地上栽去,脑门砸在地上磕出了血。
齐大夫赶紧弯腰去扶他,责怪道“你这娃儿,怎么走路不看路,横冲直撞的。”
他想爬起来继续跑,齐大夫摁住他不许他动“先别急,你头上伤口需要处理一下,幸好老夫刚出诊,带了药箱”齐大夫絮絮叨叨的。
何春生看到他的药箱,眼睛顿时亮了。跪在地上就是哐哐两个响头,哭求道“大夫,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娘吧,我娘不行了”他娘等不了了,他顾不得头上还在流血,爬起来拉起还没弄明白的齐大夫就往他自己家跑。
齐大夫瞧这孩子哭得不成样子,也明白定然是十分危急,便好脾气的被他拉着一路回了何家。
一进屋,一股子药味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直往鼻腔里冲。
床上的人已然不行了,瞳孔都在涣散。
何春生拉着齐大夫焦急催促“大夫,求求您,快给我娘看看吧。”
齐大夫瞧着这孩子不忍心,到底是坐过去把脉了。
看后眉头蹙得死紧“谁给你娘开的药方这就是在要她的命啊”齐大夫气愤的破口大骂,解释了许多,何春生耳朵里出现了混音,面前全是血红大朵大朵绽开的花,他跪坐在血泊里,看着他娘死不瞑目的脸,眼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继而是嚎啕大哭
齐大夫走了,四周都是唏嘘看热闹的邻居。
何家大伯和何家大嫂匆匆赶来,看也没看床上已经凉透的女人一眼,走过去抱着他安慰“春生,别哭了,别哭,你还有大伯,大伯带你回去,以后你就是大伯的儿子了别怕,别怕啊”
何大伯一直抱着他头安慰,之后张罗着给他娘入殓、发丧
。
何春生声音哭哑了,就抱着他娘的牌位一句话也不说。沉默守灵、发丧、下葬,不睡觉也不肯吃饭。
直到人终于受不了晕了过去,等再醒来时,人已经跟着何大伯、何伯母在去往河中府的马车上了。
何大伯和伯母都对他很好,给他新衣服穿,给他肉吃,让他去读书,一切都给予他最好的。日日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你是何家的儿子,是你父亲的儿子,你要当官,要完成他的遗志”
可是,他只想知道他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梦里做梦都是他娘死不瞑目的脸,以及那齐大夫说的话
他想学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