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镇子上热闹的很。
叶家商船停在船坞出货,引得周围百里方圆的大小布庄掌柜都过来问价,江宁府的大布庄掌柜都来了仨,五口镇俨然成了布匹生意的集散地。
沈家商队这两天也在镇子上。沈大当家住在镇子最大的那处酒楼,日日和人摆酒宴饮。有相熟的生意同行问起,沈家商队在五口镇停了不少日子了,等着做什么大生意呢
沈璃半真半假地笑曰“守株待兔。”
沈大当家守株待兔,等的是什么兔子,镇子里的闲人猜测纷纷,但闲话没传进叶扶琉的耳朵里。
她这几天在叶家大宅里闭门不出。
人忙着呢。
卯时初,清晨的第一抹光亮从东边照亮庭院的时候,秦大管事领着木匠走进叶家大门。
摆在廊下通风阴凉处的几根木料已经散尽霉气,仔细擦拭干净。叶扶琉和木匠两个并排蹲在廊下,一根根地翻看木料。
木匠是从别处镇子专程请来的好手,蹲在木料跟前熟练地查看,连声叹息。
“难得的好料子最上等的海南花梨木,耐腐,质重,入水沉底,贵价得很。怎么弄得处处生了霉点,难道屯库房里十几年没拿出来可惜,可惜”
叶扶琉也心疼得不行。“祖宅十几年没人看顾,全锁在屋里。到了春夏季积湿返潮,榫头都烂完了。你瞧瞧还有救不”
木匠琢磨了一会儿“还好木料子没有蛀蚀。花梨木的料子油性大,只需打磨打磨就有润光。能救回来。”
碰着难得一见的珍贵好料,木匠不敢动刨子,取了锉草1,一寸寸地动手精细打磨,把木质表层的霉点细细地磨去。廊下响起令人牙酸的持续打磨声。
叶扶琉坐在宽敞院子里,取出画纸和羊毫,临摹着木料的尺寸粗细,琢磨着往纸上画样。
太阳出来了。紧闭的大门外传来孩童叽叽喳喳的叫卖声。
“早晨现做的甜豆腐脑儿”
“早晨新鲜出炉的芝麻饼”
“甜滋滋的蜜水儿,不甜不要钱”
“香油现炸的馓子,不香不要钱”
素秋托着一碟豆腐脑儿,一碗蜜水,连同芝麻饼,馓子,木漆盘里堆得满满当当进门来。
“娘子,吃朝食了。”
“哎,放桌上。”叶扶琉头也不抬,“你跟秦陇先吃用吧。我把画样子画完了再吃。”
“我不饿,等娘子同吃。”素秋把买来的朝食一碟碟地放石桌上,凑过去看叶扶琉在画什么,打量几眼,困惑地拧起眉头。
“这是什么物件的画样子屏风”
“底座有点像屏风座,但实物不是屏风,是个灯架。”叶扶琉抬手随手一指廊下长长短短的花梨木料,“等料子打磨好了,重新接榫头,我看看能不能拼装起来。”
素秋瞅着满地散落的木料,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花费许多功夫,就为了做个灯架娘子,我们直接出去买几个不是更好。”
叶扶琉眨了下眼,薄汗从长睫末端滚落下去,“不一样的。”
她重新执笔,继续一笔一划地描绘画样,乌黑的眸子里闪着晶莹亮光,那是某种称得上期待的愉悦情绪。
“不是寻常的灯架。真能拼好了,那才叫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