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势即将到手,这种满足是一回事,而到了他这个年纪,有人缠有人陪,那种在心底泛起的温暖快乐,却又是另外一种享受,并不少于权势地位带来的感动。
所以,在相处一段时间后,姜左彻底放下了对临海王的戒心,虽然摆出一张严肃的脸,但临海王要求的事情,他都没有再反对。
临海王聪慧善良,有善心,尊老爱幼,是难得的好孩子。
临海王每天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他都放在每日的书信里,发送给皇帝陛下,虽然知道他肯定不会看就是了典签们都知道,真正要看这些消息的人,是皇帝的亲叔叔,朝廷上下最有权势的西昌侯萧鸾。
因着秋雨路滑,直到十月下旬时,他们一路磨磨蹭蹭,才终于在入冬之前,到达钟离。
钟离城,是北徐州的郡城,临淮河而建,是南北对峙的大前线,自春秋战国起,建城已有一千余年。
这里离建康城有三百多里。
他一来,就成了当地最高长官,几乎所有城中官僚都已提前在城门外迎接,恭敬地向萧君泽介绍了城中大小官吏,随后还簇拥着他入城,准备了上好佳宴,请临海王入城享用。
萧君泽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些面带微笑,满面春风的官吏,而是跪在城外泥泞滩涂之中,那数千不敢抬头,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贫苦百姓。
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告知典签,有些饿了,想快些进城吃饭。
萧君泽胃口不是很大,因为面前这些个官吏一个个实在有点不太好形容,他们的脸上被妆粉敷得惨白,眉眼涂成泛红,宽袍广袖,在宴会上讲着佛法玄论,又能在侃侃而谈间分析出临海王聪慧不凡。
为了讨好上司,这些吃食自然极尽豪奢,虽然都是素菜,但这些素菜都被做出花来,都是用燕窝菌菇为基础,工艺就讲究个复杂精巧,比如那个蒸鸡子,便是用人乳蒸出来,还有菌菇酱,乃是取了猪肉中最精华的一小块梅肉,腌制而成,食之如肉,笋中填髓,用的是灵芝粉
味道不咋地,事情倒挺多。
“可惜如今人皆食素,少了许多精巧。”城中太守笑道,“若是前些年,可食一道蒸美人,取处子一名,放血后入锅蒸之,熟后上妆装盘,栩栩如生。”
萧君泽脸上清纯的笑意险些就没能挂住,捏住碗边的手指在瞬间泛起青筋,好在宴席是分桌而坐,没有注意到这点小细节。
不过吃食这东西也就随口一说,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说这些已经过时了,还是用鸡汤浇灌培育的稻米更好吃一些,一人说他养着猛虎,每日以牛犊饲之,以此虎骨入酒,大补
说着说着,宴席上的其它人又说起了北朝,南边的皇帝随便嘴要出事,北边的倒是可以用来指点江山。
最先聊的就是文明太后和魏帝爱恨情仇,当年文明太后摄政,没几年皇帝亲政,文明太后暗中毒死皇帝,扶持皇孙继位,便是当今的北魏皇帝拓拔宏,一直到三年前文明太后死了,二十三岁的拓拔宏才亲政。
“这小儿养于妇人之手,毫无血性,冯太后故去时,居然三天不饮不食,给杀父仇人守孝”
“不错,还劳民伤财想要南征,结果被大雨所阻,还顺道迁都洛阳引为笑谈。”
“这洛阳离江北不过数百里,迟早有一日,我等能饮马黄河,夺回我汉人江山”
“说得好,当饮”
萧君泽坐在上位,低头吃饭,没怎么理会众人,众人其实也没怎么将年纪尚小的临海王放在眼中,大家敬的尊的,都是坐在萧君泽旁边的点签姜左。
酒饱饭足,他们这才想起要怜惜临海王周车劳顿,纷纷退去。
这座城并不大,因城高墙深,是重要的军事要塞,萧君泽王府自然也大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