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怕会麻烦你。”
“你先说。”
陈清雾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取出了压在笔记本电脑下方,打印出来的那一份“拾珠计划”的文档,递给孟弗渊。
孟弗渊接过,一边翻看,她一边简要介绍“是翟老师和瓷都几个资深的陶瓷艺术家,联合发起的一个展览计划,第一届计划展出10位陶艺师的作品。总策展人也非常专业,做过很多高规格的陶瓷展。我的一位师兄是负责人之一,一直催我交报名材料。”
“你不告诉我,是因为需要我去联系我那位朋友”孟弗渊抬眼,盯住她。
“嗯。”
“这纯粹是一件公事。如果能够促成庄老师的作品被更多人欣赏,我义不容辞。”
陈清雾知道不是,至少,不全是公事。
他这样说,是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
“这展览的介绍有电子版吗”
“有。”
“发给我。我去联系我那位朋友。不过事先说好,他不见得会同意。”
“没关系。能帮我联系就已经很麻烦你了我真的不知道能怎样同等地回报你。”
话音落下后,陈清雾察觉到孟弗渊静默了一瞬。
他抬眼看向她,那目光幽深,像冬日冰层下的暗河,“一定要跟我这么客气吗,清雾。”
陈清雾微怔,不知如何回答,只下意识地“对不起。”
孟弗渊暗叹了一声,“我才应该道歉。我说过不会再来找你,但还是失言了。”
说罢,他放下了手中的照片和文档。
隔了玻璃,外头的风雨声仍然十分明显,那雨水浇在落地窗玻璃上,大有要将其凿出千窟百孔的架势。
陈清雾意识到孟弗渊是打算告辞了,忙说heihei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真的很感谢你特意赶过来关心我的情况,这么糟糕的天气heih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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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弗渊起身的动作便这样停了下来。
陈清雾垂下目光,“至少,至少等雨小了再走。”
没有听见孟弗渊作声。
暴烈的风雨声,衬得室内一片寂静。
这一瞬极为漫长。
“抬头,清雾。”
那声音低沉,并不是强烈的祈使语气,却使陈清雾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目光。
“我不缺多余的关心,更不喜欢这份关心是出于感动和愧疚。”孟弗渊正直视着她,目光分明并无波澜,但那种平静却格外的迫人,“你能忍受吗,一个对你别有用心的男人,跟你同处一室。”
陈清雾无法控制自己呼吸一滞。
她心里一直有点把孟弗渊当做长辈看待,因为六岁的年龄差摆在那里,她读初中的时候他都去读大学了。加上他从来性格端肃,不苟言笑。
所以当知道孟弗渊喜欢她的时候,她只觉得分外割裂,始终无法调和那种认知上的混乱。
直到此刻,他直视着她,用最严肃的语气,剖白自己对她“别有用心”。
这种带有破釜沉舟意味,极度坦诚所带来的压迫感,让她陡然意识到,他作为异性的某种侵略性,才是她今晚一直不自在的根源。
孟弗渊仍然目光不错地直视着她,“你可以回答我,你现在困了,想去睡觉。那我马上离开。”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使得她每一次的呼吸都仿佛重了几分。
她莫名地不敢低头回避他的注视,只能如他命令地继续抬着头,手掌暗自扣紧了沙发椅的边缘。
“如果三十秒之后,你不回答,那我就认为你默许”孟弗渊顿了顿,声音好似不可避免地哑了两分,“我可以追你。”
陈清雾睫羽一颤。
她看见对面孟弗渊抬起了手腕,目光落在那支银色腕表上,仿佛当真在计时。
一、二、三
她也不自觉地在心里默数,但数到十,呼吸就乱了。
孟弗渊一直不曾抬眼,就那样盯着表盘。
空气好像被绷到极限的透明薄膜。
她快要无法呼吸。
“陈清雾你怎么还没睡,这都几点了”忽从卧室方向传来一阵靸着凉拖的脚步声。
像有“啪”的一声,那本该张力到达极限自然崩裂的薄膜,被人为扎破了一个洞,开始嘶嘶漏风。
陈清雾和孟弗渊都定住了。
从卧室里出来,拐过隔墙,望向会客区的赵樱扉,也定住了。
随后,赵樱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时针确定无疑地位于“2”和“3”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