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静对坐着饮了几口茶,闻人惊阙道“你在这儿待了有两三年,可知后山那棵百年银杏”
“确有一棵。”撞钟和尚道,“不知谁传出去的,说在红绸上写着意中人的名号,再亲手抛上去,就能求得好姻缘。”
“那些出身权贵的女香客讲究,既想求得好姻缘,又怕被人窥探到心中事,每每让家仆将周围闲人驱散。住持为此头疼不已,后来特意让人砌了院墙,将银杏树单独隔开,香客由西门入,东门出,杜绝碰面的机会,情况才有好转。”
“好姻缘”闻人惊阙半垂着眼皮,似笑非笑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而后抬首望向高耸的藏经塔楼,道,“带我去塔楼高处。”
“是。”撞钟和尚带着闻人惊阙上了塔楼。
从塔楼高处俯瞰,有辞京南去的飞雁成群掠过,远处红枫绿叶交叠的密林随风起了波涛,层次分明的绚烂色彩因风动而极尽渲染,织成瑰丽动人的秋景。
风景很美,却不是闻人惊阙想看的。
他目光收到近处,跃过枝叶与鳞次栉比的寺庙院墙,从拥挤的香客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将视线定格在那个框住巨大银杏树的院子中。
小院入口处有侍婢把守,树下仅有一黄衫女子,身形窈窕,粉黛朱钗,正往树上抛着红绸。
红绸如绢带,稳稳挂上后,姑娘眺望几眼,随后转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
是云襄郡主。
撞钟和尚道“大人是想看看云襄郡主心仪何人”
闻人惊阙并不否认,“祖父想与康王府结亲,我总要弄清郡主的心思才好,以免坏人姻缘。”
“大人本身的意思呢”
“谈何本身”闻人惊阙道,“于私,我的婚事牵涉到闻人家的利益,自该以族中为重,顺从祖父的意思。于公,我为臣子,该将陛下的授意奉为准则”
说着,不远处的小院中,云襄郡主带人从东门离去,另有一行人从西侧小门踏入。
“皇帝也要插手你的婚事”撞钟和尚着实好奇,“皇帝要将谁许配与你”
未听到回话,他再次朝闻人惊阙看去,见他凝目在银杏树下的姑娘身上。
撞钟和尚眯眼细看,看清后,惊诧道“不会是怀恩县主吧”
他认得这位县主,每年都来,拜佛进香很是真诚,唯有香油钱给的不是很大方。
县主与郡主听着相近,而实际上,相差的不是那点头衔,而是出身与背景。
江颂月是没法与王府郡主相比的。
撞钟和尚咋舌“这位县主若当真与你成了亲,光是那些倾慕于你的姑娘,就不会让她好过。再加上你祖父与堂妹”
闻人惊阙不答,凝神看着江颂月将红绸挑上树梢后,转身走下塔楼。
从塔楼去那个小院,需要穿过露天的敬神香台,闻人惊阙在半途被人拦住。
“五公子。”云襄郡主与他行礼。
闻人惊阙温和还礼。
云襄郡主“听雨棠说五公子今日来了这儿,没想到这么巧,竟然遇上了。”
“是挺巧。”闻人惊阙客气与她寒暄。
两人仅仅在宫中宴会,或是云襄郡主拜访闻人家几个姑娘时有过几句浅谈,此时意外相遇,并没有什么话可说,寒暄后就该分开的。
可就在辞别时,云襄郡主身后的侍婢忽然道“郡主,咱们的马车车韧断裂,无法行驶,何不麻烦五公子送咱们回去左右五公子也是要回去”
“不许胡言”云襄郡主回身斥责,再面向闻人惊阙道,“五公子不必在意,我让人回府通传,另派马车来接便可。”
京城离菩提庙距离不算近,一来一回将近耗费半日时间,这会儿又是午后,真按她说的,怕是要夜间才能回到王府。
在场众人都知晓闻人家五公子的为人,他若是能将姑娘抛在偏郊寺庙,独自离去,那就不是闻人惊阙了。